铲菜女

　凌晨两点钟，整个村子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中，各类虫、鸟都还在深睡着。天上一轮明月，将惨白的月光洒向大地，远远近近的房子和树或明或暗地。深秋的气温已经很低，阵阵寒意袭来，让人不得不裹紧了厚衣服。 

    村头七婆家门前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七八名妇女，她们穿着厚棉衣，提着小板凳。  “狗娃妈，到了没有？”领头的是我五妈，个子虽然不高，但穿着棉袄的她显得精干、利气。他打着手电筒，清点着人数。“爱贤到了没？”  清点完人数，又招呼一干人等上了两辆来接人的面包车，随着及声滑动和关车门的响声，车灯已经打开，面包车启动前行就出了村，奔着月光下的公路而去了。 

      她们是被主家接去铲芹菜的专业钟点工。 

      武屯镇是新型农业综合示范区，种菜的农民越来越多，作为本地区品牌蔬菜的芹菜，脆嫩无丝、品质上乘，深受外地客商的喜爱。有些年轻人辞工回家种几十亩芹菜，听说挣了几十万元，惹得村民跟着风的种芹菜。   

    白菜、菜花、莲花白这些菜，生长期短、技术简单，苗栽进地里，施一遍肥，浇上两遍水就能卖钱，是懒菜。卖菜时也简单，自己砍菜、拉运，铲一车卖一车，就随便得多。

      芹菜却是勤快人种的菜，是懒不得的，也不能重茬栽种，有人近几年已到了几十里外去承包田地种芹菜了。 芹菜的采收，要在阴天或早上进行，不能被大太阳暴晒，容易失水分，又要集中采收，所以就费工一些。 

    种芹菜累人，是因为从播种开始，就要很仔细地注意温度、湿度的掌控。小苗出来要搭网子遮阳防晒，小苗里的草极小心地要用手去掐。生长过程中的施肥、浇水、防病，一点儿都马虎不得，一天都轻视不得，如果有一回经管不到位，就前功尽弃，半年时间的所有投资就打了水漂。 

      眼看着经过几个月的辛苦，菜已经长成了，几十亩地的芹菜要收割变成现钱，却是伤脑筋的事情。为了保证品质和价格利润，就必须要集中采收，就必须请人帮忙。就要去找五妈这样的组织者、经纪人。人工费是根据芹菜的市场行情而定，芹菜价格好的时候，人工费是一个钟头十二元，芹菜价格一般是就成一个钟头十元，菜价太贱时，一个钟头八元，菜价要是低于三毛钱一斤，就干脆不收了，或者是用拖拉机翻埋进了土地里不要了。今年的菜价好，所以大家都有了心劲儿。 

      车在地头停下后，“铲菜女”们就下了车。她们麻利地把塑料袋子套在鞋上又整理了身上穿着的棉衣，抻着绳子把小凳子绑在腰间，用绳子把板凳转到屁股后面，试了试凳子的高低，保证保证坐得舒服得劲儿，最后把头上戴着的“鸡娃灯”开关打开，人分散开后就进了地。头上点点的灯光在宽广的菜地里，像是盛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满地里就热闹了起来。 

   

  这些“铲菜女”们都是农村的中年妇女，都是在村子里种菜干活的能行人，是行家里手！都有种菜收菜的经验，干活又仔细，而且有韧劲儿。这类“大兵团作战”的事情能靠得住！ 

      小弯铲在“铲菜女”的手里灵巧地运动着，深浅、轻重刚好，铲下来的芹菜白根整齐、个整，又麻利地去掉菜叶，一棵棵白根翠杆儿水灵的芹菜就摆在了一起。“铲菜女”们的这些动作极其娴熟，根本不用培训。 

      专门负责打捆的人，在地上铺了尼龙袋子，约十斤重一捆菜，在袋子上顿齐整理好，用红尼龙绳子扎紧后立在地里。专门运输的几个男人女人，抱着一捆捆的菜运到地头，负责装车的又一捆捆接了，菜根向外，方方正正地横竖向码放整齐。 

    “铲菜女”们一边干着活，一边拉着家常。谈笑间丝毫不影响手里干活的快慢。

        “老板，你这菜长得好，能卖个好价钱”有人说， 

        “唉，都不够给你们开工资的”老板打趣地说，“去年种芹菜，把老婆娃都赔了” 

      “那你今年就能另娶一房了”几个人笑了起来。 

        “去年梦没做好！做梦的时候，知道芹菜要卖两元钱的，我就赶紧种芹菜，谁知道最后卖了钱以后是两元钱一大筐”老板也很风趣。 

        “那说明梦没做错，是你理解错了”有人说， 

      “你今年就挣大发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好给咱干，我给咱把工资多发些，发快些”老板起身抱了几捆芹菜，向地头走去。 

     

一大片芹菜地里，芹菜像不断变换着的地图图形，芹菜的浓绿图形在一点点地变小和推进者。  铲菜要掌握要领，是要蹲在地上，似蹲又非蹲、似蹴又非蹴，手中的弯铲不断地前进着，人的重心要从这一只脚迈向前，又转移到另一只脚上，脚要前掌着地，左右配合着前行，屁股下的小凳始终让人乘坐的姿态。这样的活看似轻松，但却也很费力，一天要操作几个小时，没有农村妇女这样的功夫是不行的。

      “铲菜女”像电脑控制流程的机器一样，手里的活一刻也不停，一捆捆芹菜被运出了地，上了车。“铲菜女”们间隔一会儿就甩一甩鞋底的黄泥，继续向前移动起来。 

      若是下雨天，就辛苦得多了，工钱肯定是要加的。人人身上穿着雨衣，脚下的泥水把鞋都泡湿了，有时就干脆扔了鞋，光脚裹了塑料袋儿继续干。泥里水里的往地头抱菜，雨水在头上浇，怀里抱着滴水的芹菜，捆芹菜梱子时还得更加小心，不能破坏芹菜的商品率。铲菜就像打仗一样，干活的人都不多说，都是农民，理解种菜人的不易。老板也感恩，有时多加工钱，也会管一顿热饭。 

   

  一车车的芹菜运到代办处，过磅后上了大车，老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请“铲菜女”们吃了饭，发了工钱，由五妈看着分了。

      每人拿到手有整有零的几张纸币，小心地卷好，装进贴身的衣兜里，整理了鞋和衣服上的泥土，收好“鸡娃灯”的和小板凳，手里提着菜老板赠送的几根芹菜回家，又准备赶往下一场。下午又要给别人去割菜花了。 

     

天黑了，五妈在村子里又走东家串西家地去联络剩余劳动力，组织好人员后，长出了一口气。能看见我五妈是高兴和快乐的。

      “铲菜女”们明天天不亮，又要去赵庄子铲芹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