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我正走向远方

        在九月,阳光透过窗子,洒进车窗,父亲与我一同挤在后座,尽管车窗外的鸣笛声尤其聒噪,车内却显得格外安静。这样的紧挨着他,陌生感与亲切感簇拥而来,我彷佛感受到他的衰老。我们静静地坐着,未曾说话。

        车子行驶在闹市,熙来攘往的人群流逝在眼帘,大概是周日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各有各的欢喜,我百无聊赖似的悄悄瞥向父亲,见他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车窗,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触不着他的情绪。  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新鲜感使我忘记路途的遥远,仿佛只是一瞬,已经到达车站,还未回过神时,父亲已然下了车,透过模糊的车窗仍能清晰地辨别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清爽的短发甚至已无法掩饰他日渐深刻的皱纹,但身着工装与牛仔的父亲依旧是那样挺拔,或许在我心目中,他从来都是伫立在那,从未缺席。我不自主的按下车窗,亲切地感知到喉咙里有许多话语在打转,父亲的视线转向我时,却又统统咽了回去。我压低了声线:“爸爸,再见。”他只是点了点头,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没有办法不心酸,他的形象总是那样不动声色,我幻想过许多父子离别的镜头,最终还是以最平淡的形式出现——我这才意识到,“爸爸”这个音节,便已统领了所有动情的送别诗。我鼻头一酸,赶紧转过头去让视线离开,不一会,车子已驶离市区。

        穿过冗长的高速路,察觉到天色将晚,不见天空有任何色彩,周遭皆是尚未竣工的楼房,如此空旷。于是一条预感倏然来临:这漫长的道路,终于轮到我独自行走了。我确凿无疑的是,这条通向未来的路,一如前往雪国的列车,即将奔向下一站的爱恨离别;一如列维坦的《弗拉迪米尔卡》中展示的意境一般,交错着荒芜与孤寂。

        在十一月,阳光填满宿舍,微风轻轻地掀起窗帘,我缱绻着睡意,望着午后的蓝天,倘若我的亲朋在此刻也有闲暇抬头凝望,我们便能将视线交织在一起,让不同的梦与不同的未来一同发出光亮。我们的分道扬镳只是为了来日的灯火昏昏话平生。

        这一天我十八岁,这是我人生中的黄金时代,我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妄想,想成为忽明忽暗的星星,想化身蓝天里的一朵停云*。我希望自己对世界一无所知,只与那月儿为伴;我渴望独自飘零,等待向晚时分云霞的烂漫。

        可马尔克斯告诉我:“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我偏不信,胡适也告诉我:“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现实从来不会分食我的坚定的一切美好,或许就在黑暗的一端,正收获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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