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惊魂

每呼吸一次，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像狗一样伸出舌头，以不挡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气息，痛楚也同时在全身的骨头缝里甚至牙齿缝里弥漫开来。门诊医生轻飘飘地开了一张轻飘飘的住院单……肿瘤科！吓死宝宝了！交了费被指引着来到住院部门口，掀开透明的塑料门帘，一股酸臭味腐尸味扑面而来，护士看了看我递上的一叠纸，单眼皮的小眼睛，瞳孔是散漫的，不聚焦：你住十病室32床，去吧！于是我的名字成了32床。病房四张床，三个骨瘦如材款式的老年男人。发烧状态下的脑袋一直对安排我到肿瘤科住院耿耿于怀，虚飘飘踩不实地面的脚先挪到病友床前，好好看了看床头的标签，哎呀妈呀……肺CA……这和我去世的父亲当年病床头一样标签。我无力摊在32床上，看着三个病友或漠然或悲悯或惊恐的面部表情，心里一万个难受，为啥我安排这里，……32床，32床……一个声音撑开我发烧沉重的眼皮：32床，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向医生，我现在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各种摆弄，各种配合……向医生走了，护士来打针了，这次是大眼睛扑闪着光的实习生妹妹，打了三针还没打到血管的时候，我看到大眼睛额头上布满密密汗珠……我又不痛，干嘛你害怕，我索性给她一只手，合上眼皮。醒来的时候，看到三瓶液体其中一瓶只剩下指甲盖那么一点儿。大眼睛护士早走了罢。病房里突然涌进来一群人，有四个妇女，有一对小情侣，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围在我对面30床边，絮絮叨叨，说些如何找工厂赔偿，打官司，如何得到大病救助补偿，……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说国家还有个慢性病补偿……我模模糊糊看到小情侣的妈那个围着大红色围巾的妇女至少五次用悲悯的目光扫过我在这个病室最年轻最漂亮的脸，……我……老姐姐，我不是你想的那个病，虽然我在肿瘤科住院，虽然我的病友是CA……一群人围着那个泪流满面的30号，说着各种可能的补偿，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小情侣叠坐在一张椅子上，呢喃低语。走廊里突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很快又变成了压抑的低低的饮泣声……31床是个干瘦的老年男人，接电话的声音慈祥和蔼，护士妹妹打了七八针还没给他打好，把盘子都摔了，他还是笑眯眯地。我想，我爱人的脾气在这个年龄肯定还要好非常多，因为他一直好脾气，我幸福地绽开住院以来第一个微笑。开水房和卫生间在病房走廊的同一尽头，像兄弟一样分家隔个板壁住在一起。布满铁锈的大桶装着开水，我甚至怀疑流出来的开水会不会是黄色的锈水。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人，没有行色匆匆，不是步履轻盈，。不急不慌，神色平静，犹如去到墓地的路上，慢一点再慢一点……在这里，基本上听不到病人的说话声，笑容也成了奢侈品。我想起了儿子喜欢的一款游戏，《植物大战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