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也有伤》

        天空一早下起了小雨,虽有点凉,却不寒,车缓慢的行驶了约70公里,终于到了老中医的小区楼下,本以为在极度的瞌睡中还未做醒清晨那个酣睡的梦,未料到雨却越下越密起来,那些在小区里挺拔孤立的树,撑不住这细嗦的雨水,在微风中左右摇晃几下,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唯在这景中安然不动的是面前这一幢幢四层的旧楼。

      “时间还早啊,才7:20……”老公总是用这种征询的口气问我。

      “再等等吧”从包里抓着手机的手不停的点着开屏:7:30……7:40……香烟缭绕的轮廓像极了一条绳索几度欲将我从脖颈中套起,摁下号码的时候整八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再次相视无语。

      刮雨器有节拍的升起又落下,迷雾一样的雨帘放下了又被揭起。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通了,音乐彩铃继续着,我焦急的接过老公递来的手机:知道了我们已等在楼下,电话里不停的传来一口浓郁的陕北话,满满不住的抱歉,顿时让我们的焦急情绪被这头顶的雨点打成了稀巴烂,始料未及的是我们刚打开车门时,远远的在单元门口一个耄耋老人早已在向这边挥手,虽然这是第二次问诊,而在这里也仅仅是第一次……

      对我们给他带的特产他一直不住的道谢,说大雨天带着不方便,说我应该按他在微信里给的地址寄到新区他夫人的住处,他夫人会去取之类的话。刘老中医简介他是名医关门弟子,真与否无从考证,慕名而来者也是络绎不绝,真是应了那句话:中医越老越值钱,高额华匾,悬壶济世,那一排排暗红的药阁……

      他拿钥匙的手颤巍了几下才找到锁孔,门应声而开,我在门垫上蹭了一下鞋,狭小的房间,堆积的书案,落满了灰尘的角角落落……还有茶几旁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用窄木条支起的床,几块破旧的床布长短不一的耷拉在上面,却不见任何被褥。灰暗极了,像是连接了另一个世界,半掩的卧室门敞着,里面也是一块板,窗前的一丝弱光打在地上唯一一盆盛开的君子兰花顶上……

      他显得有些局促,就这么眨眼间从茶几下拉出小板凳让我们坐,又起,不安的说:“家里有点乱,我一般不在家接待我的病人,经常在外地坐诊,偶尔回来了就在这住段时间,我舍不得这里”一脸愕然的我们挡下了他要去给我们煮点挂面的热情,以12点前要回去为由扶他坐下请他尽快把脉落诊。

      他戴上花镜,从一摞书堆里翻找着什么,又起,我这才注意到门后面的衣帽柜上放着很多泛黄的棉絮一样的卫生纸,一团团,着实让人吃惊到匪夷所思。“这是我老伴生前用过的,我一直就这样保留着,没动”他拿过一个影集,接给我,又坐下,打开了,让我们看一个黑白照片,清秀的五官,浓眉大眼,浅笑着,约莫40多的年纪,他说这是他的妻子,理工大学的教授,因长期接触试剂,得了膀胱癌……

      他的声音加上浓郁的陕音时断时续,目光中有泪,却未离开过那堆纸,他又颤巍着走向那堆纸,“我那时候每晚都要给他把纸缠腰里,她疼啊,腰里全都是渗出的脓血……”我看到他落下的泪,就在他坐下的时候,我的心也要淹没在这无边的昏暗之中,尤其是他默语着:“我想早早的去找她”,照片的扉页写着一行字:你在天堂还好吗?我好想念你。

      我和老公面面相嘘,看得出也同样和我感觉到的吃惊和压抑。

      临出门时我们再三的拒送,而他还是颤巍着将我们送到了楼下,手里攥着我们硬要他收下的诊费,再三的嘱咐我要按方子去正规的药房抓药,注意别太累也不能生闷气等……

      车开走了老远,而他依旧站在那扇斑驳的单元门前,他临行送了我一个水杯,送了老公一瓶酒,我们自然不胜感激,我说:“假如他的老伴还在,起码也能和他说的一样分到单位的新房,他的儿子和女儿那么帅气,要在他身边就好了……况且他写了那么多医论著作……”

      “没有很多事会事事都如意,残缺的也是美啊”耳畔隐约传过老公的呢喃,映着天边的夕阳,我几欲昏睡的眼夹闪过了一丝忧伤,那是夕阳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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