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记

制方——有道无仙

凡事皆有原本的道理，大约是很早得到了公认，就一直延续下来了。若是认真追究，多半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所以配上”不证自明“四个字，免去许多认真人的追究。至于如何诠释和应用这种公理，那就是时代和个人特色了。比如丹药，必是按中医的理论用来养生的，高级些的还可以使人成仙， 这是公理。李白选择朱砂养生，可我学过化学，必然不去冒汞中毒的危险；比李白晚些的杜甫不惜重金寻草药，可惜他已经贫困到了”茅屋为秋风所破“的地步；倒是再晚些的欧阳修看得明白，他说”自古有道无仙，而后世之人知有道而不得其道，不知无仙而妄学仙，此我之所哀也“。所以服毒万不可，所费无需多，主要是古时的道理要行得全备，能不能成仙就看机缘。

我比划着橱柜里能找得到的原料拟了个方子，主旨是五行齐全，温补为主，味道不能太差：熟芝麻性平味甘，入肾属水；大枣枸杞性温味甘，入胃属土；山楂三七一酸一苦，入肝属木；茯苓味淡性平，入心属火；鼠尾草味辛性平微寒，归大肠属金。这些都是补气安神的草药，吃一颗开胃，吃一炉也坏不到哪里去，唯有三七不能多放，不然就成了止血化瘀的刀伤药了。最后考虑一下卖相，黑白红黄绿俱全，合起来应该会黑得生动灵活。

琢磨出来一仙方

《无心法师3》尚青天的宫廷秘方，异曲同工之妙

配药——舍本逐末

欧阳修认为”自然之道，生而必死，尽其天年“。大禹东奔西走，活了一百岁；颜回安贫乐道，活了不到三十。劳累的命长，闲散的命短，可见寿命天定而非人力，相同之处就是他二人都尽力认真地活了一辈子，这就是欧阳修推崇的道。可是术士们并不在意怎么活着，只是贪恋活得长久，所以追求符箓饵服，就如现代人追求功名利禄关注度。诚然，这些功名利禄就像这些芝麻枸杞，刚泡上的时候五光十色，

照方抓药，万事俱备

可是等到混在一起砸碎了、碾开了，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碗，哪里还看得出五彩斑斓？这个才是生活整个的样子吧。

捣碎滤干

无论大禹也好，颜回也好，他们的生活中应该都有很多烦恼，只是站在千年之后往回看的时候觉得可圈可点，大概回忆和记录里都是原料被碾碎之前的样子吧。只是，无论是美好还是烦恼，能留下来的都只关乎他们当时是如何地活着，实在与活了多久无关。

成丸——顺应现世

难道人人清静，无所事事就好么？那样恐怕世界不能进步了。忧虑恐惧是人之常情，寻些法子来排解也是常理。既有通过实干去解决普遍问题的人，也就有凭利己主义解决个人问题的人。杜甫炼丹的时候还不忘向李白抱怨”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我倒觉得，就连这些为君子不齿的”机巧“也要些本事的。比如，听说如果灵丹的质量不稳定，就可以通过个头大、剂量足来讨巧。同是第一次炼丹，人家的丸药可以和得拳头大，我的蜂蜜太稀，连”个头大“的噱头都没有。

《宸汐缘》小仙灵汐的地雷丹

后来把蜂蜜加热了一下，勉强和了两个龙眼大小的丸子。你看这些”机巧“都是很容易复制的，所以过时得也快。

熟蜜出大丸

那些想解决社会普遍问题的道士们则发展出了”训世“和”返俗“之教，希望能使民风返归淳朴，阐述仁义礼智，顺阴阳，应变化，事半功倍。我以为这些是”圆融的实干派“。与利己主义者相比，他们的手段也许相似，但目标是利益众人。也许有人要批判他们是早期犬儒主义，但我思忖，还是这些人既努力又利他，也许是对社会进步最有利的处事者。

作为实干派，我觉得这么大的丹药不划算，不仅做起来费劲，吃着也困难——像馒头一样咬，实在不像能成仙的样子。于是后面都改作指甲盖大小。味道甜中带酸苦，还有点发涩的清香，确实是尘世生活的味道。

灵丹千万种，却没有任何一颗能尽解愁苦。人人心中有个达不到的仙境，而追本求源的大道却在现世脚下，在于从认真尽力生活开始。个中滋味，请君静心慢品。

愿君康且健，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