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堂没有病痛 我们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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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日，对于全国人民来说，这又是持续抗击新冠肺炎的一天。

对于微信朋友圈来说，这是“千年一遇的对衬日”，祈福厄运消散，幸运降临。

对于我来说，这恐怕是永难忘怀的一天。凌晨三点，北京飘雪，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故去了，而我的肩头又多了一份责任。

姐姐温婉，坚强，聪慧，一生纯良。连离开也要选择这样的特殊时期，不愿意给别人增添麻烦。

得知噩耗之后，感到人有点分裂。时而头脑空白思想惨淡，时而麻木空虚无所适从，时而也能投入工作短暂抽离，但更多的时刻被悲伤湮没。

姐姐的音容笑貌、往昔故事，碎片式浮现眼前。

回忆牵引我到哪儿，便在哪儿，多停留一会儿吧。

1

四岁的你知道世界有了一个我，不胜欢喜，用含糊的乡音唤我“小mian mian”。

我还没长牙，你就用攒的零钱给我买米花糖吃，捏捏我的脸，帮我洗尿布。

我不到一岁，你亲密地牵着我的手，豁了颗牙，还在颓败的院门前笑得那么灿烂。

我一年级你五年级，我初一你高二，教过你的老师也教我，总是对你赞誉有加。

你领着我去吃校门口一毛钱一根的羊肉串儿，辣到涕泪横流还说再加点料。这一吃就是17年，那个卖串的大婶多年后还能一眼就认出我们姐俩。

曾经的地方，熟悉的味道，从此再不敢回味。

2

那年夏天。我约摸7岁，你也不过十来岁。午后我们去小河边捉蝌蚪。我逮到几只，兴奋地转身给你看，突然脚下一滑，失足落水。护城河很深，孩子们吓傻了，也没有大人路过。年幼的我感到死亡的恐怖，胡乱扑腾着水，大声呼喊救命，在浮沉的瞬间又被呛了几大口水，以为就这样完了。慌乱中我透过水面听见你冷静沉着的声音：“快抓住我的手！！”终于，两只小手交握，你费了老大劲把我拖回了岸上。你心急如焚，我惊魂甫定，是你救了我。

你拉着我一路狂奔回家，佯装镇定，洗漱换衣，怕家长担心，也怕挨揍，于是我俩偷偷约定尘封这个秘密。

这件事瞒了家长20年，可它永久烙在了我的心上。

“如果你再不上来，我就跳下去救你——虽然我也不会游泳。”小小的你，当年对我说，脸庞滚烫，眼神笃定。

去年，我学会了游泳，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就是你。

如今你已不在，北京的寒风像河水一样冰凉入骨。

3

小时候的我，经常在父母手下当差。初三青春叛逆，跟爸妈吵架，赌气离家出走。

你最理解我的家庭环境，最懂我的倔脾气，你善于共情，总是恰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你那么疼我，但我若做错了你也会直言批评。我不惧天高地厚，唯独最听你的话。

年幼时你爱护我，年少时你陪伴我，考学前你激励我，失恋时你慰藉我，怀身孕你叮咛我，工作后你引领我。

高考前收到你从成都寄来的信件，是最开心的事。“穿过黎明前的黑暗，天空一定会更湛蓝更晴朗。姐相信你。”我把这些话，誊抄在书桌前的便笺上，咬牙坚持的时候就看两眼。听你描述美好的象牙塔生活，无限神往。

当我懵懂初恋，你兴奋地跟同学讲，我妹恋爱啦！当我失恋伤神，你每天三番五次焦虑问询，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小妞妞？

我毕业后与你租住一个房间，每天下班，你总喜欢买一袋哈哈镜，俩人边啃着鸭脖，边唠到半夜，嘻嘻笑笑，那么满足。

你结婚之前我问伴娘是谁，你咯咯笑说傻瓜当然是你。见证你的幸福时刻，我写下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当我打算辞掉公务员铁饭碗，家里无一赞同，也只有你轻声对我说，想好了就去做吧，不然人生多遗憾。

我细想，这么多年倒有一次你真对我生气了，因为我跟朋友介绍“这是我表姐”。你说不爱听，“我就是你姐！”

你告诉过我，需要耳朵和拥抱的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可是我很想你呀姐，再抱抱我好吗？

4

从小学业优异，人缘最好，华西医科大学本硕连读，从医落户都是凭借自己努力。原本你就值得璀璨幸福的年华。可惜孩子一周岁时，病情因误诊发现已晚。

这七年，难数坎坷治疗路，受的苦痛已太多，却几乎从未听你抱怨倾吐。发现脑转移的时候，凡事顾虑周全的你，跟我提前交代身后事。你只轻描淡写说了两点，一是换季时记得给孩子买几件衣服，还有每年一次带娃旅行方便的话也带上他。

当时我止不住眼泪，你还故作轻松地说，如果有一天临终抢救的时候，不要开颅不要插气管，丧失意识的病人苟活没有意义，要有尊严地离开。

如今遵循你的意愿，最疼我的你走了。从此我又多了一个儿子。

在征求姐夫的同意下，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帮助宝贝成人、成材。我知道这是你最牵挂的事，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尽量弥补爱的缺憾，让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心。

《寻梦环游记》说，死亡永远不会是爱的终点。你依然活在我们心中。

愿天堂没有病痛。我们永远爱你。

很多年后，当我老了，也许淡忘了很多成年俗事，但将年少的记忆一遍遍擦拭。

90年代的一个冬天清晨，有三个小姑娘挤在一个被窝聊着天儿，有一搭没一搭哼唱着《爱江山更爱美人》，屋外飘扬的雪花纷纷扰扰，一片，一片，又一片，轻轻栖息在覆满雾气的窗棂上。

当时我们仨最虔诚的梦想，希望将来有一天，能相聚在北京工作和生活，从此相亲相爱，一起变老。

惟愿时间永恒停格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