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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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关的日子越来越长。很少去想工作生计的事情，一门心思地睡觉追剧。这些以前很颓废的事情，现在却成了心安理得。习惯了，麻木了，忘了星期几，仿佛过着山中岁月。

再麻木，肚子总是要饿的，采购生活物质成了很重要且让人操心的事。看着渐渐空荡的冰箱，愁又上了心头。

不喜欢玩群，最近却加了很多社区购物群，蔬菜群，鲜鱼群，冷冻食品群，日常百货群，水果群，粮油群等。非常时期，封城封路。配送的蔬菜大多是囤货，不新鲜，也存在短斤少两。心里却很平静，不怒不怨，觉着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花了些时间在群里游走，看别人的聊天，了解一些信息。比如价格，配送时间和地点，有关的服务口碑等。甑别信息后，与配送老板沟通，确定，下单，付款。微信上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了几百元后，剩下的就是等待配送。人心还是让人温暖的，虽然有些方面不尽人意，但下单后总是能收到货的。

下单购物只是让眼睛疲劳了些，每次下楼接货却是心脏的紧张之旅。戴上口罩，把鼻梁左右来回按捏几趟，戴上护目镜，哈哈气，看镜片是否起雾。再戴上帽子，套上专门外出的衣服，鞋套，在口袋里放进几根牙签。出了家门，拎上门边积攒几日的垃圾，提气缩肚侧身蹭过只开着小扇的安全门，终于来到电梯门前，掏出一根牙签点击了下行键。电梯里正好没人，不由松了口气，如有人，就等另一部电梯，这段时间出来人少，不着急。进了电梯，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心便会放松一些。下行中，总担心有人会进来。

取货处每次都会有几个人等着，同样的全副武装，只露着警惕的眼睛，看不清是否是熟人。自觉地离得远一点，有人从身边过去，感觉近了，也赶紧往后退退。接着货了，急忙往单元里走，又同时留心着是否有人与自己同行，尽量避开。回家后，卸去装备，好生地洗手。看着提回来的物质，感觉底气足了些，又可以捱些时日了。

继续花着时间关注着群里的消息，反正时间是充裕的。过滤一些信息，有时还是有些收获的。邻居们在群里分享着在家里做一些美食的心得，有关疫情的报道，或一些新建购物群的二维码。

有次刷到了群里本楼邻居的留言，说是因工作便利可以帮大家捎一些现采摘的本地蔬菜，仅限本楼邻居。很惊喜，太渴望吃点时令的新鲜蔬菜了。这些天，总望着小区东南角空地上的菜地发呆。

邻居把捎回来的菜按订户分送到了电梯口，然后通知取菜，零接触的配送暖心又安全。看着嫩嫩的菜苔，竟有点想流两滴泪的感觉。

在业主群里还看到一位邻居写的暖心提示。说的是他下楼取超市订购的生活物质，见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身手敏捷地翻过了小区锁着的临时通行铁门。他呼吁家里的年轻人多提醒提醒家里的老人，非常时期，一个多月都忍过了，再坚持坚持，再说摔伤了也不好。前几日楼长代充天然气卡，也是他在楼下放好气卡收纳盒，并写好如何零接触的提示。有这样的一些邻居，真温暖。远亲不如近邻，真好。

情况在好转，接连几日新增确诊都为零，解封终于有了些盼头。 天气也是接连两天晴好，下楼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了前几日的路旷人稀。谨慎匆匆的脚步也变成了空着手慢悠悠，三三两两，还有人带着小孩。阳光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确实憋得太久了，有种监牢里出来放风的感觉。但还是担心，那恐怖且看不见的病毒，并未远去。

豆制品一直是稀缺菜品，社区配送的总是缺货。初加进这个豆腐群的时候，群才刚建，只有几十号人，一晚上就涨到了二百多，群主是一豆腐坊老板。群里的聊天真是火热，也许是一个多月没吃豆腐了，有人说一想到豆干子炒肉就有些激动，有人说还是老豆腐煎着好吃，有人说家里还剩下一条鲫鱼，想用嫩豆腐做汤吃，有人说最馋的还是豆腐丸子。末了，还有人建了个议，等明日取了豆腐后各人把自己做的豆腐拍个照上传，都学习学习。有人在旁边冷静下来，说还是谈谈明天怎么送货取货吧，要的人这么多，容易扎堆可不好。于是，人们从如何烹制豆腐转移到了如何取货安全的话题上。有人建议每个单元进行统计后只派一个人取货，有人提醒排队一定要保持距离。群主终于冒泡发言，外地口音，说正在做豆腐。有人和群主开玩笑，自己辛苦地给群里拉来这么多人，可一定明天要让她取到哟！有人建议群主先接单，收款再配送。可能是群主正忙着做活，群里要的人又多，无暇统计，未置可否，只说等明天的群公告。人们一直聊到了很晚，也许有人做梦也梦到了豆腐。

我们小区很大，有四十几栋楼，入住率也很高。一条东西走向的商铺街把小区分成南北。出入口也很多，但已经封闭了，不准出行。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豆腐老板在群里发出通告，会在下午三点到达，在南北小区门口保安岗亭处交货,一个单元派一人，排好队，避免扎堆，最好手机支付。接近三点时，群里开始热闹起来。在阳台上看到有人纷纷往小区门口方向走，本想下楼的，却犹豫了，想着等人少点了再说。不想只过了十几分钟，情况慢慢地起了变化。从发在群里的现场视频看，豆腐老板首先在南边门口开始售货，南边小区排队已经很长，北边门口里面也聚了很多人。群里北边的人开始焦急起来，说是等了这么长时间，老板根本无暇理会北边的人。有人担心时间长，人越聚越多， 怕出事情，果断呼叫物业管理人员，不一会，豆腐老板就被劝出了小区。

群里如炸开了锅，特别是几个热心的组织者，白等了一个小时，却没买着，心情真是愤懑。昨天的希望有多大，今天的失望就会有多深。大家纷纷谴责老板太没有能力了，应该是分南北两个点送货，而且一定要前期接单收款，缩短接触时间，订单剩下的货才可以售卖。今天这样聚集扎堆会出问题的，物业也会控制销售新鲜散货地进来，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小区业主。群情激昂，有些人说得可能有些过分。好半天后，群主出现了，她说着对不起，也解释着理由，她说从来没来过这个小区，进来时候还要到物业开配送证，进来后是保安让她先在南区门口售卖，不知道人会这么多。她确实不知道，当她开始在南区门口售货的时候，小区几十栋楼的业主群里就开始告知有人在卖豆腐，所以人慢慢地越聚越多。

那些热心又失望的人们开始退群，群主说头疼了，想休息休息。后来她也退了，也许她觉得群里的人心已经散了，自己也太不容易了，挣这点钱实在没必要这么辛苦。一个好好的豆腐群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如果有人问，这样的日子里，什么样的音乐最深入人心？有人抬杠说，任何美妙的音乐都抵不上集贸市场里的吆喝声，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我深以为然，那的确是天籁之音，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