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二十五）冬·印象

旧金山湾区的冬天，是多彩而温暖的。

湛蓝的天空，飘着棉絮状的白云，和煦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虽已经过了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这里白天的最高气温仍然可达到24度。

“小雪河碴上，大雪地封严”。按照二十四节气谚语中所描述的气候变化，大雪一过，老家东北已经是冰天雪地了。

这个时候，老家大部分树的树叶早已飘零而下，光秃秃的树枝，挂满了冰霜，已经枯萎的花草，蜷缩在厚厚的积雪下，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世上的万物都被白雪覆盖着，一片洁净，泛着银白色的光。唯有一些主要的街路，在环卫工人的清理下，露出灰黑色的水泥路面。

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我们都要生活在这灰白寂静，像水墨画一样的世界里，穿着厚厚的棉衣，吸入清冷甘洌的空气，呼出的是浓浓的团团白雾，伴着脚下踩雪的嘎吱细碎的声响，咬一口冰糖葫芦，酸甜凉爽直入心底。打个冷颤，地白风色寒，连天空都会被冻得发白，冷成了淡蓝色。

这样纯粹的冬天，是我熟悉和习惯的，也是我现在非常非常想念的。

这样的冬天，和秋天春天迥然不同，界限分明。它冷的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也就是这样，才塑造了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做事干脆，言语简洁，说风是雨。没人会在天寒地冻的外面，磨磨唧唧的犹豫不定。

而今年因为疫情，让我在加州度过了春夏秋冬四季，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不同于家乡冬天的阴柔和静谧。

极目所致，色彩斑斓，好似一幅精致的水彩风景画，各种颜色浓郁的黏合搭配，涂抹在城市的空间和角落

花，还在如火如荼的盛开。红色的玫瑰，妖娆艳美；粉色的月季，娇嫩妩媚；藕荷色的扁莲，清雅脱俗；高大的望春紫玉兰，清纯的粉白色山茶花，暗香盈逸，悄然绽放。

草，在冬雨的浸润下，慢慢地长出了嫩绿的新叶，进而渐变成翠绿，远远望去，成片的草坪，好似由淡黄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的绒毯，上面绣着绿色的草叶，充满了生的希望；还有那些奶白色的狗尾草，一簇簇的自由随意地栖息在人行道旁，唯有窜出的紫色草穗，我们俗称“毛毛狗”，微垂着头，随风摇摆。远处的山，也开始由黄变成青绿，印证了儿子说的，这里的山冬天才会绿的事实。

当下，没有比树更招摇的了。它们纷纷换上了鲜艳的彩衣，高大伟岸，亭亭玉立，和着微风舞动着枝条，远远的，就能看到它们美丽欢乐的身影。

长得不拘小节，粗枝大叶的是梧桐树，金黄色的叶子，有巴掌那么大，浓密的遮荫蔽日，只是，禁不住一点的风吹草动，最先离开了树枝，飘落下来，硬生生地铺盖在草地和街路上；

有着鹅黄色扇形树叶的是银杏树，它们独处一隅，秀气婉约，看着特别洁净清爽，不事张扬，每每树叶飘下，也是静静的，散落在树根周围，一地的明黄，像一个谦谦君子；

身材不高，却枝繁叶茂，枝头缀满了红珊瑚一样的豆豆，是柳叶石楠树，它在一座高架桥北侧的斜坡上。一串串的红色豆豆，在茂密油亮深绿色叶子的拥簇下，越过桥栏，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每天散步经过它的身边，我都会驻足欣赏一番；

在轻轨轨道的两边，有几棵煞是好看的杨树和加拿大李树。黄中有绿和叶子由绿渐变成红色的两种杨树，远处看，一棵是黄绿界限分明，好似两棵不同树种混搭在一起；另一棵从下往上重叠着深绿、浅绿、淡黄、黄色、橙色，直到树顶端的红色；加拿大李树叶子会变色，透过阳光看是红色，背对着太阳是紫黑色。当轻轨车从高处的桥上，迎面徐徐开来，这带有动感的画面，让人浮想连篇；

最漂亮的一棵枫树，是在去往斯坦福大学路边的绿草坪上，它像一棵人造的假树一样，曲高和寡孤傲冷艳地站在那里，纯正红色的五角枫叶，周正饱满，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周边的所有植物都成为了它的陪衬；

斯坦福校园里的红叶大道，更是美树的集结地，只有两个街口的长度，吸引了众多人围观。道路两旁人行道上，并排四列的各色树种，撑着赤橙黄绿多彩茂盛的树冠，相互辉映，搭建起一个拱顶的彩色长廊，微风拂过，树叶翩跹而下，洒落在人的头上肩上，最后匍匐在地上，铺陈出一条帛厚柔软的彩色人行道。透过枝叶缝隙的斑驳阳光，和着落叶的吟唱，这份静美让人不忍去惊扰。

旧金山湾区雨水稀少，只有冬天才会下上几场雨，所以，雨在这里就显得弥足珍贵。

当雨降临的时候，所有的植物，都会张开根茎细胞，充分吸足水分，努力地滋润自己，生存环境也让它们选择一个适应的生活方式，必须在冬天积蓄能量，以便能让自己更有张力和活力的度过夏天。

每每雨后，我们看到，那些被雨水淋湿的树叶，颜色会更加明快鲜艳、丰盈饱满，被雨滋润过的枝干，会越发的挺拔俊秀、伟岸雄壮；这里还有好些在自家庭院或门前种植的果树，都是硕果累累。那些成熟的柠檬、石榴和柿子，被雨水冲刷洗涤后，则更加玲珑剔透，色泽鲜亮，除了食用，当然，也为这里的冬季增添不少的风情和色彩。

季节模糊的旧金山湾区，虽然秋冬没有明显的界限，但毕竟还是冬天，有的时候是寒湿阴冷的，昼夜温差又进一步加大，也有很多植物，不能适应这种大环境的变化，没能挺过这个冬天，枯萎凋零，残落衰败，直至死亡。

都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也是最困难的时刻，对于我们来说，常常是马上就要挣脱黑暗的落寞，却放弃在破晓之前。其实，只要再坚持一下，努力熬过去，必将迎来黎明的到来。

植物亦如此，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