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


2018/7/18

晚上八點半  高雄大遠百誠品的Lab咖啡廳

現在的我,坐在咖啡廳裡看著女兒一邊縫著一塊布,一邊細細唱著我聽不清楚的曲調,我微笑的看著。

但這樣的時刻,和白天是大不相同的。


……….

中午十二點

地點:明誠路星巴克


「喂!」我接起電話。

「老闆,你有訂一台洗衣機嗎?東芝的。」

「有啊!」

「我們待會就可以送過去,十二點半前可以到。」

「喔,好,我人在外面,那我等一下就回去。」

掛上電話,心裡有股遺憾,剛拿出書要閱讀的說。


我習慣的作息是上午閱讀、書寫,但暑假我為了照顧女兒,得和女兒一起行動,早上光等女兒梳洗遛狗,出門時已是十一點多,到達咖啡廳時已是十一點半。這下子,又得馬上回家了。

想做的事和該做的事,到現在還是不斷地在我生活裡衝突著。


…….

十二點五十分

地點:自家


「啊怎麼會鎖著?」說完這句話我也同時明瞭了,剛剛我來整理頂樓的浴室,要清出一個可以擺放新洗衣機的空間,地上有一塊防風門擋,我怕擋路,就先移開。沒有防風門擋的門就被風關起來了,而久沒使用的喇吧鎖可能早已損壞,所以門就這樣被鎖著。


為了先開這個門鎖,我看著兩位幫忙扛洗衣機上來的年輕人,在樓梯口小小的空間裡先撐住洗衣機,全身汗淋淋的。我們用了半小時試著要打開這個門鎖,工具從錢幣、螺絲起子、尖嘴鉗都不得其而入,到最後只能暴力的使用榔頭,才好不容易把門打開了(或說打壞了)。但進門後又發現,浴室水龍頭的規格不適用,我只能讓他們先插電,確定洗衣機可通電,即讓他們先離去,而水的部分,我得要自己解決。


「水電行嗎?」

「對!」

「我這裡想換一個水龍頭,師傅有空嗎?」

「這兩天都沒空耶,好奇怪,同時好多人家裡東西都壞了」

哎呀,看來,真得要自己出手了。原本還想著裝完洗衣機後,下午還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這下子都落空了。


我開始構思整個換水龍頭的過程:頂樓關水源、關馬達電源、到水電材料行買三種材料…..,不是不會做,但這不是今天我想做的事啊!從回到家、努力破壞門鎖、水龍頭規格不合,現在連水電師傅也沒空,都不順暢呀,我到這裡,情緒開始煩躁起來,從過去的經驗我隱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轉頭看著一旁的女兒說:「小蔓,爸爸現在只能自己換了,但我知道我換完了後,心情應該會不好,待會如果我脾氣不好,妳就離我遠一點,如果我罵妳,妳要知道有時候只是我生氣而不是妳真的做錯事了。」我耐住性子先告訴女兒當我生氣過頭時,她如何自保(處)。

小蔓點點頭,仍然是跟在我身邊,幫我裝滿水壺、拿電風扇,我感覺得這個孩子沒有要走開,反而試著在照顧我,這風這水更像走向我心裡的。


一如我預期,我花了一下午才把洗衣機搞定,過去的我其實蠻喜歡完成這些DIY的事,很有成就感,畢竟我也是學機械工程的,但這兩年的我,心境有了轉變,對於時間如何運用分配有了不同的想法,更喜歡把力氣用在情感或智性上的相關活動,機械人,更退位了。


反正,事情如我預期的用了一下午才完成,但並沒有如我預期的,情緒大爆炸,只是悶悶的我仍需要找個出口。


「小蔓,爸爸晚上先自己出去走走。」

「妳要去哪裡?」

我看著女兒的表情,有所理解的問:「妳也想要去喔?」

小蔓點點頭

「不可以,我現在情緒還不太好,我自己去走走就是想說不要在家裡罵小孩,出氣在家人身上。」

女兒點點頭表示理解,但仍是再問一次:「妳想去哪裡?」

這個孩子其實沒有那麼怕情緒不好的我,這一點我其實有些感動,像是有人不怕你那道快裂開的傷口,仍用手輕輕的安撫著你,在這種狀態下,我們會得到一種藥物無法給出的安慰。


…….

就這樣,原本打算自己出來安靜的我,現在女兒才會跟我一起待在咖啡廳裡。我安靜的看書,女兒安靜的用針線做著….我看不懂的東西。


從小,我習慣在自己狀況不好的時候,一個人躲開,因為知道自己很難很難被安撫與照顧,這麼做同時也有另一個好處,可以避免自己因為狀況不好,對人說了難聽的話,後來冷靜下來還要道歉,這實在麻煩。所以情緒不好時,我知道只要給我空間讓我安頓自己,常是照顧我很好的方式了。但長到這麼大,才真正的遇到了這個孩子,常可以在我情緒不好的時候,看起來不理性的時候,不怕我,還要這樣的跟我在一起。


去年讀到蔣勳的一篇文章,裡頭說著「許多文化到最後都會開始品嚐『臭』的味道」,臭味,如果看是「我們容易不喜歡甚至想逃離的事物」的隱喻,那麼,有時候當我們「臭」的一面被看見了,但有人不怕,還接近我們,我想,這會讓人對自身存在的價值有很大的確定。


有一種照顧,沒有別的,只是因為我知道那是你的一部分,我不評價,也不怕那麼難相處的你,但,這又是多麼艱難的修行啊,而今天充滿愛的女兒,我見她活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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