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咱虢镇老车站(下)
拖拉机厂向西,啤酒厂就迎面挡街,将直街挡成了`T'型南北拐路。
啤酒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粘上了啤酒的叫法。以前,就叫陕西省酒精厂吧。
这厂,那年头,生产酒精,这玩意当地人,尤其当地农村人对其一点都不感兴趣。就象一头奶牛,产的奶农民瞅不上,瞅上的是牛拉下的牛粪。酒精厂造毕酒精,剩下的大批量酒糟却是农村人的宝贝汤汤!
那年月,乡下基本大多数农户都养猪八戒。养大以后每头换几百元生计钱。这八戒哼哼着特能吃。可乡下那时段人吃粮都细细小心常半饱。那有余粮饱大耳朵这货。咦!酒精厂的剩余废物酒糟可以喂哼哼货啊。每满架子车黑稀糊糊红芋糟子掏两三元,玉米黄粑粑的糟子贵些,十一二元一车。这是那七十年代的价。后来,这糟子哗啦啦窜涨。在二零零零年代结束时,快二百多三百元了。往前不说,咱就说七十年代。
那时,车站就是东西和平街和酒精厂有些建筑物。街街房屋南后面全是庄稼地。现在大众南村北面这个东西街通,是一条田间土道道。这土道端直通向水莲寨村北村十字口。这路在酒精厂南,就是酒糟池厂的南门路。
这路,就这段路,给宝鸡县虢镇大片区农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汗累。
从西北千河王家崖,到正西底店,到西南八鱼,到清溪蟠溪天王,到阳平,到慕仪,到周原,到凤翔南片乡村,都是到这里抢运酒糟的用户圈圈区。
这条酒糟厂南路,在厂区外有五百多米长。路南是一条污水渠,常年流淌着从酒精厂出来的冒蒸汽污水。路北就是糟厂近三米高的砖围墙。路中间就是向南张开的糟厂大铁门。
每天早上凌晨三四点,各片区的架子车咣咣咣就从各农户家出发,两三小时后,在天明时都聚拢到这条路上,每天总有密密麻麻五六千辆挤链成串。如若某时段糟厂休业十几天重新开业,那聚积的车子有上万辆之多。这众多架子车轮下的路况是一尺多深的稀泥烂沼,那是大量车拉糟子沥水浸淌而成。
八点开大门,众多架子车一拥而进。糟厂里面是二十几个很大的糟池子。每糟池长百米宽三十米深两米。这糟厂占总厂近三分之一大面积。人们拉车冲来,用铁桶装稀糊糊糟子往车厢内倾倒。车满后,就拉到门口,被尺量立方量后,便交钱,便出了门。再谨慎拉过泥泞厂路后,就八方四散,或人拉,或牛挂牵,大汗淋漓的各回自家,去喂那拱墙角的黑长毛哼啍!
糟厂再西,有一条近十米宽的污水渠,渠西便是当时的县针织厂。这厂七十年代初期开始造袜子。机造袜子以前,咱这地片人大多是光精脚穿鞋,到冬冷,脚上就套一个厚粗布筒简保一下暖!这会造出了好看的厚袜子,一双两三毛钱,大家自然乐于脚穿。有笑的是,初期这袜质量设计欠精,这袜穿在脚上,走一大会路,感觉脚咋凉凉的,脱鞋一瞅,袜子滑溜到脚尖尖那地界去了。有时走着走着,脚面有些拥塞,脱下鞋再瞅,袜后跟象船一样扣翻了,转了向。后来厂里技术提升了,袜子质量花色更好了,为本县区乡亲暖脚足道造了很大的福份!
袜子厂再往西,唉,越谝越远了。再往西,就是咱们县的氮肥厂。氮肥厂的形象很搞笑。它全是管管纵横交错,蒸汽吱吱喷射,烟熏火燎煤尘飞扬,淋水哗哗飞溅的状态。它虽说初期有些粗造,但它实实在在的把乌黑的煤块块竟然变成了雪白雪白粉沫氮肥。它让那时还在浅知少见的乡亲们,感受到了化工科技带来的神奇、魔妙、乐观与实用!它开蒙启智了乡农几千年只认粪粑粑才能沃肥庄稼打粮的固习。它使本县区几千年低产饿肚子的传统粮产,从二三百斤,在近三十年间,猛拉拉提到八九百斤,或千斤,使饱粮问题一下子善解。故而,本县氮肥厂的功德是大善大惠!
扯远了,麻紧赶往车站十字口回走。
车站那时的菜市场,在十字口西的马路边边。那年月的菜,都是附近光芒大众水莲寨农种的鲜季节菜。夏有西红柿黄瓜江豆葫芦,秋有白菜罗卜甘蓝,冬春就是红罗卜和甘肃贩来的洋芋圪垯。还有陈村的弯根根香葱。路南有两摊摊的几碗碗大香调料和路北的几挂大肉。那时虽说很简单的菜品,但也滋润和俭养了当时代车站周围的父老乡亲!那时期,车站各企业兴盛,人气爆满。每到中午下班,马路菜市场由于买菜人的停留,满是架子车和自行车的乱放,那拥堵得一塌糊涂。可见当时的热闹红火程度。也因此拥堵,才在那八七八八年吧,将菜场移到了南街那达。
车站十字口直往南大公路边,就是老磷肥厂!磷肥厂的牌帽子尖尖很高,陕西省磷肥厂。这厂子啥年代建的,估计在那七十年代中期吧。我记得农业社后期几年就开始用这灰蓝乎乎碴粉货。早年月造出的磷肥,散堆在大场子里。一到夜晚,就闪着星星点点的绿磷火。
那时的磷肥不装袋子,散堆论吨位称斤买。我记得每到夏种秋种前几天,生产队马车就把这蓝黑乎乎的石灰东西拉回来,倒在麦场里阳晒。这玩意刚拉来,象粘糕糖,啥农具碰它,它就亲昵的吸俯住死活抠不下它。真是铁锨操它它厚锨,撅头砸它它肥撅。没法子,生产队先晾干它,再用牛拉碡碾滚细它的大块圪垯。就这,干磷肥还是把碌碡粘得老大老大的。这便将碾细的磷肥一遍遍用铁筛子过细,才能松松散散的扬洒在农田里。
乡农早期对磷肥认识同氮肥一个样,认为这玩意政府促摧人们在地里上庄稼,到底起嘛作用。可没想,通过一年又一年的扬洒在田中,乡农发现植物叶绿了杆状了,玉米棒大了,麦穗肥了。于是施用热情高涨了。随后厂家将其装袋子里行销,从最初的四元六元一袋,到现在四五十元一袋。磷肥与氮肥所造厂家一起,为本区域的粮食增产和温饱改善做了很大的功绩。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最辉煌时期,拉运磷肥的外县外市汽车大卡,从厂门口往西一直链停到千米处的水莲寨那里。我认为一个企业,不保证能疯盛上百年,如若尽心尽能运作,创出了二三十年的红火顶盛时期,就对得起政府设厂的初心,对得起员工的辛勤劳作,更对得起祖先赋予我们的智慧和精技!虽说这厂己经停业成荒,但它曾经尽极致发了光发了热,也算光荣退伍了!
咱们再回到火车站十字口。十字口西北角是副食门店,西南是大食堂,那东南角是啥?老年头的人,一思索,就会记得那是一个大型百货商店。对,没错,就是一个大商店。虢镇地区,当时有三大国营百货商店。虢镇城中街北边一个,李家崖铁道口以南的群力路东边一个,剩下一个就是车站这个大店。
这店是一个舍字型大瓦库房式结构。从北角向南排序。最南山墙与现在的幼儿园紧挨。你说这店大不大?
它有两个店门,主门在北山墙上,侧门在朝南街道边的外檐下偏北的部置上。进得店来,一样的采光较弱而暗乎乎的。店西北角的柜台被两门隔断而独立成小L型台。那里卖文房四宝的文具类吧。其它墙面是回字型围绕柜台。东西角是针织类,东中腰是手电牙膏胰子内衣汗衫类。正南头,是竖着一卷卷各色的布匹类,那头靠里头,光色更暗弱。西墙处,是电壶(热水瓶)唐瓷盆盆唐瓷缸缸铝锅锅类。
那时月,大型商店有个有趣现象。就是滑铁丝付帐方式。我记得这商店女收帐员坐在西墙一角的柜台内高台围桌内。她的身旁是辐射向各售货员那里的直绷铁丝线。当顾客买一商品时,先将钱交给售货员。这售货员将你买货的钱数发票和你的钱夹在吊挂在铁丝上的夹子上。售货员一拋射夹子,吱溜一声,夹子滑向收帐员。这收帐员收到钱,如找零钱,就将零钱和盖上`现金收讫'的发票一同夹在夹子上。这便又将夹子抛滑回售货员。这售货员便将需找的零钱和发票交给顾客。顾客这便拿应买商品和零钱走人。所以那时,人们一进商店,不时会看到头顶上方铁夹子在铁丝上来回滑飞,并时时传来夹子与铁丝摩擦的特定吱溜声,并带一种好听的金属弦滑音!
那时的商店服务员没有现在售货员的急功近利瞎凑热闹,把顾客粘乎得浑身发痒。那时服务员平淡静处,平稳温和。虽不积极但守职勤快。这店在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近二十几年中,为车站周边的民众生活用品维持和生活质量提升尽了最大的博爱之心。
大百货的北门顺街往东,就是当时的蔬菜酱货门市部。
门市部后面就是老酱货场。
这门店与酱场不用细说了。因为经过我生命漫长的五十年印象中,它竟然还生存着,并且原样功能不变的坚挺着,实在令人惊叹它顽强的生命力。它的门店依然卖着那大瓮里大放香味的大老醋。它的香酱场依然酝酿着醇厚扑鼻的浓醋大酱。那是酸的胃爽,那是盐的劲健,那是辣的笑哈,那是酱的心念。那种陪着虢人从初到老的醇酿,己是浸透到血液里,渗润到骨质里,渲染到情绪里,沉淀到思念里的故乡老味。希望在现今大浪淘沙大改大建的大嚣世中,它以古董级的酿鼎存立在虢站这老地上,为乡亲留下最久远的香念!
我们再回到车站十字口,向北望去。现在是二零一九年春季,奇迹的是,五六十年前的虢镇火车站的那个候车室房屋还健在。而且,而且,还能看见,不少的旅客在室外窗口买票,并进候车室后,坐火车而去。从二零一六年车站重新开通,己经快三年。
从零五年的停开到一六年的重开。在这火车站关闭的十一年中,虢镇火车站可谓是繁华己逝,日渐冷落,期待重生。火车站停闭之时,本区域的秦岭牌氮肥菱花牌磷肥红头小四轮和宝鸡啤酒还在风头正健,大销大旺。其生产和销行,把虢镇人民的精技、劳心、造智和品质发挥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尤其宝鸡啤酒,依靠前造酒精优势,大力行建,高效运作,海量酿啤,精丽瓶装,大兵团出击,击败长安汉斯守军,攻占省城市场。让大秦人都举着宝啤大瓶,咥着羊肉泡,醉酗酗搂着大唐婆娘,吼着震魂的大秦腔,尽情享受唐太宗的气势和豪爽!
而今,十一年后,虢镇火车站重新开站。而那英雄的品牌,淹没在历史的沙尘中。甚至连她的造厂也推入了无望的垃圾堆。现在的年轻人,吃着烤肉,举着虢水源酝的外名啤酒,在酩酊大醉中早己把父母辈的英雄壮举和英雄极品忘得无影无踪!
今天,我望着老站老房老形老味的虢镇火车站!十一年后的火车站,世情世态己与旧时愰如隔世。如今,远行高速汽车和高速铁路畅行,近行县区公交顺通。现行在虢站坐火车的,也就是近临车站乡亲东去长安一线出行。买一张高汽高铁半价的车票就嗖的一下走了。而且年轻人大都是网上早前购票,来到站上匆匆进站而去,不像过去几百上千人疯挤用汗换票。
我北望着虢镇老站房,我记得这端直的站街西侧,有两个小人书摆读摊点。在那七十年代大部分时间里,小时候的我,一有闲时,就迈着小腿,从塬坡上跑下来,气喘吁吁来到这吸魂的书摊前,挑选一本中意的小画书,这就一屁股坐在小凳上,将神心钻入这惊心动魄的故事书境中,一泡就是一整天。看毕,将书归放原位,这就从兜角里搜出二分硬钢嘣,交给一位戴高筒毡帽,留一个小鼻胡的豫腔口音的老师傅!
噢,曾经的热闹如梦的虢镇火车站!
旧去也,今来也!
进站的人,出站的人,你每一次出进,都在为老站增加乡浓的人气!也为老站的久远存在投了神圣的赞票!
噢!虢镇老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