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蝉鸣不绝于耳的季节。

像极了垃圾箱里西瓜皮的味道,强行把人从舒适的空调房拉回了夏天。聒噪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晴朗天气,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唱得响亮。

小时候,树多、蝉也多,蝉,是除了西瓜与冰棍之外关于夏天最独特的记忆。

二十年前,外婆家的老房子未拆,依山傍湖,湖边是郁郁葱葱、道不出名字的树,有的结果子,有的不结,唯有桃树我识得,毛茸茸的小桃从未大过李子,许是还未长成便被路人摘尽,我也曾摘过一个尝,一口下去,酸涩的要命,遂随手丢到湖里,咕咚一声,泛起层层涟漪。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吃还会有人成袋地摘回家去,想来,莫不是“不占便宜便是亏”的心理作祟?虽说桃子不得我心意,桃树上的一物却让我分外喜欢——桃树胶。

桃树胶长在桃树的枝干上,粗壮的主干上较多,琥珀一样的透明质感,微微发黄。我和大我两岁的表姐到了暑假均会到外婆家住上一阵子,两个人将外婆家撑蚊帐的竹竿拆下来,一头系上纸巾、抹上桃树胶,粘树上的蝉,一粘一个准。当然,这也仅限于高处,偶尔也会有蝉憩在树的底部,我徒手一捂便能捉到他,装备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那时候人小胆大,手指般长的大蝉也不为所惧,不成想越长越怂,以至于到现在,连租住房里一只指甲大小的小强也不敢打死了。

好在,吃心一直保持着,并未少了这份口福。

莫不是看到我对吃的放荡不羁,许多人会误认为我是柔美的萌妹子。

蝉的幼虫,向来是我的心头好,我说的就是那种在地底孕育三年,尚未长出翅膀的蝉,我们当地对他有特殊的称谓——“喋喽龟儿”,方言中有超级黏人、会撒娇的意思,小时候我也经常被家里人这么喊过。

蝉一经爬出土地,就会迅速褪去外衣,长出翅膀,想要他们成为美味的盘中餐,一定要赶在他们成虫之前。大雨,是最好的时机。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一场漂泊大雨从天而降,将翠绿的树冲刷得干净,雨水沿泥土间的缝隙渗下,地面上冒出咕嘟咕嘟的水泡。雨停之时,空气随之变得凉爽澄澈,穿着背心、短裤、凉拖鞋的达人们纷纷来到泥地里,后面跟着拿着或小桶、或塑料袋的孩子,一行欢呼雀跃,奔向等待良久的好时机。

除了老鼠和蚯蚓,蝉也是掏洞的好手,原本平整的土地上千疮百孔,而这就是他们寄居的地方,这时,有的蝉已然爬出化为成虫,有的还在这洞穴之中,抓到他们,全凭运气,运气好的话,只需将准备好的细树枝缓缓伸进洞里去,感觉树枝有动静,再将它缓缓取出,蝉就死死抱在树枝上了,整个过程,颇有钓鱼的意味。有时候,一个不小心,钓出来的蝉又会掉回洞里去,这时候就费点力气,毕竟他已经上过一回当,单凭树枝不能引他上钩了,用带来的小铲子沿着洞穴将土扒开,速度快的话依旧能赶上这小家伙,但他极有可能钻入隔壁的洞中,进入他们自己构建的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人力便无可奈何了。

捉蝉多发生在晚上,配合着手电筒交织的昏黄光线,邻里之间在这时候仿佛更具默契,你在这,我便在那一块儿,你桶里半满了,我便心生焦虑,暗下决心加快速度……临走时,均不忘点数战利品,分个高下。没捉到几只的孩子嘟着嘴,老爸便会这么安慰他:“明儿让你妈到菜场上给你多买几只,一起炸了吃。”笑容又会如雨过天晴般在稚嫩的面颊上浮现……

菜场上的商贩手里的蝉也多是从散户手里收购或自己摸黑捉来的,因为捉蝉费心费神,价格也并不便宜,三毛一只,五毛两只,比平日吃的任何肉都贵许多。好在不像其它菜需要炖上一锅,十几、二十只也能炸一小盘,金黄酥脆,上头撒一把盐粒子,一定要一口一个才过瘾,这蝉,越嚼越香,我偏爱炸得老一点的蝉,伴随咬下去咔吱咔吱的声响,香味儿便扑满齿间。

直到现在,遇见卖蝉的,疼爱我的外婆还会买一些冻在冰箱里,等我哪天回去了,便乐滋滋地拿出来做给我吃。虽然现在变怂了的我对吃蝉有些发憷,但每当这时,心头仍一震欣喜,分不清是依旧喜欢蝉炸出来的香味,还是喜欢被人记挂的感觉。

你可能感兴趣的:(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