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已经毕业三年多了。三年来,自己一直信马由缰地活着,走马观花地过着,岁月漫漶,已记不清发生了的很多事,不得志,阴郁和悲伤迷茫了自我,也迷糊了很多细节,如今的我仍然像刚刚踏入社会一样,迷茫不减。
今年上半年,我忍不了乏味的画图日常,毅然辞职,试着用踌铸满志的激情去东北闯一闯,结果现实狠狠给我一巴掌,我和同我一起的打着“无资本,零风险创业”的旗号依附着“央企”大平台去创业的小年轻都一起辞职了,因为当地这整个平台做塌了,连部经理都转化卖化妆品了。之后我回到武汉,在家躺尸了三个月,回想起来,当时应该是深受打击了。
当时也是求职无门,经过老同学介绍,进了现在的公司,也是干销售。有了工作,我渐渐缓了过来,也跟以前一样每周末回家,不同的是,我把自己闷在房间的时间少了,想多花点时间下楼看看耄耋之年的爷爷奶奶,甚至跟他们说说话。
回到昨天清晨,跟往常一样,我仍然被奶奶的喊声惊醒,熬夜又失眠的我一声不吭,用枕头捂着头,翻个身继续睡。跟她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清晨的楼下扯着嗓子喊我,就是不听,三年的每个周末都这样,除了去东北的那三个月没有在周末清晨听见她的“咆哮”。
早饭后,我在楼下打转着晒太阳,奶奶突然跟我说:“聪儿,快点打个电话给詹医生。”
“诶,他会来的,莫急莫急。” 爷爷一脸嫌弃。
完全不明情况的我,后来跟奶奶纠结一会儿才知道,爷爷感冒了,妈妈已经打了电话叫乡村医生来。
我顺着爷爷的意思,跟奶奶说先等着,他不会忘记来的,我便没有打电话。
说到电话,我居然主动无意间问了一嘴,最近,幺幺(他们的小女儿)有打过电话吗?。奶奶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嘴角有点上扬说:明天幺幺会来看我们。
“明天来不了嘛”,爷爷冲着奶奶说,言语之间仍是有点嫌弃。
“是的,本来说明天回的,她说她一天之内自己搭车一来一去(时间上)太赶了,下周就着姑伯的车回。”奶奶接着爷爷的话说。
“那你欠(武汉方言:想)他们吗?”我好奇的问。
“欠呐,当然欠。”奶奶说,只言片语之间尽是无奈和想念。
“那我每周回,欠我吗?是不是有点烦我了?”我给你奶奶一个邪魅一笑。
“还是欠呐,回多少次都欠。”奶奶说着,又提到我在东北那时她的想念。听妈妈说,她不会打电话,每天求着妈妈给我打电话,把妈妈烦死了,只求听到我的声音,而我却…
不久,詹医生到了,给爷爷打了吊针。我才知道今天已经是第二针了,明天还要打,仅仅是因为一点咳嗽。我在感叹老人生命的衰落时, 詹医生看到桌上的保健药,说过期了,便扔了。有心的爷爷听到这话,终于开口了,让我看看那箱牛奶的保质期,他们识字却看不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牛奶是去年底生产的,保质期半年,一脸惊讶地看看这半箱牛奶,再看看爷爷奶奶,当时我怔住了,奶奶看着爷爷,爷爷一脸平静,似乎等待着什么宣布,我有点急促地说:“是谁喝了这半箱牛奶?已经过期了半年了”
“我”。爷爷居然微笑地答到,仍是一脸平静。最近几年,我视线停留在爷爷身上时,他总是面带微笑。我说,这过期半年的牛奶喝了有没有拉肚子,和别的不舒服的。 爷爷说:没有,竟然还松了口气,望着奶奶,继续说,还好你奶奶没喝。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一会儿,便把那半箱外面拖到外面扔了,连同我这几年“冷漠”也丢了。
为了不浪费,他吃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为了不麻烦后辈,他坚持自己夹菜,为了仅存的一点倔强,连拔针头甚至要亲自捣鼓,其实我时常看着眼里,心里是有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做不出。
詹医生,一个外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让爷爷奶奶的身体少受多少伤害,而作为家人的我,曾经朝夕相处,现在每周屋檐下,竟然连这点却做不到,说到底没有真正关心他们,是我忽略了。
似乎前几个月,印象中爷爷奶奶也问过我保质期,我不知道在忙什么,自以为他们相互搀扶,还有妈妈的照顾,便自以为无微不至,那只是我虚幻的自以为,事实上的逃避,内心上的自欺欺人。
这几年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我,更逃避周围的人,一回家几乎都躲着自己房间,看视频打游戏,要么就去田间感伤。
每每想到这,我心中无限愧疚,怀着这份沉重感的我,居然还在网上聊天发着可爱表情图嘻嘻哈哈,就觉得不合时宜。
每每想到这,爷爷心中也是满怀愧疚的,尤其之前对子女的严苛,如今面对仍在囧境的后辈,无法做点什么;面对子女的孝心,无法全盘接收。
看起来很扭曲,也是不能一直背负着这闷闷不乐地活下去,他们也不愿看到这样,以前欢欣的生活还要继续。
传统的家庭关系,让一些简单的东西无法传达,不善言辞和好面子的男人说心照不宣也是不现实的。于是,当爷爷日渐衰微,镇压全村威严旁落,也与奶奶进一步和解,我发现这时候奶奶可以站起来,唠叨的她是个突破点,通过她的有意无意的言语表达,在这种僵局中取得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便喜欢逗奶奶,为了让奶奶展示她“操心”的本领,我居然大方说出了自己的工作的事,要奶奶拿主意,选哪个公司。当然,只是戏谑,全程她都挺认真听我嘴瓢。她笑了,我也笑了。奶奶还提到了村里新鲜事,听说今早黄老二爷爷又摔倒了,卧床不起,都九十五岁高龄了还到处走,听说还请王麻子医生跑了一趟。话说到此,奶奶眼神有点飘忽,望着爷爷,短暂的无声之间仿佛投放了着他们缩略版的不久未来。
爷爷仍是幽幽的眼神看着我们,默默的,不说话就很好。
“家有一老如一宝”,最近每次与奶奶的逗趣中,感受她的从容和“少女心”,每次与爷爷接触中,感受他的睿智与隐忍。而爸爸妈妈则略显浮躁与惆怅(虽然没资格说爸妈,但是最近一年跟爷爷奶奶相处莫名舒服些)。
而前几个月,一个网友却说,他爷爷住的房子很脏,穿得很脏,每次回家就感觉很脏,甚至恶心,不想踏入家门。我以前同事也说,他奶奶去世后,他爷爷就生活乱了,脏衣服歪歪斜斜耷拉在身上,隔夜的和放坏饭菜一吃就是两天,导致经常拉肚子去医院,没办法,几个亲戚(爷爷的子女)只得很不情愿轮流照顾他,这事又涉及钱,他们之间甚至还起了争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了很久,也发过不少呆。我想周末多花点时间陪他们,倾听他们的内心,尊崇他们的意愿,这才是他们最后的念想,也是我力所能力的吧。
我学着亲戚逢年过节强行塞给他们钱,他们不要,当我为他们算着一笔一笔医药费生活费时,确实不需要。
前年冬天格外冷,他们连牌也不打了也不出门也不怎么看电视,气氛很是凄凉,我便偷偷买了条狗,想增添点生气,他们也确实不喜欢,嫌太吵了太黏人,没两个月就送人了。
而亲戚买给他们的纯牛奶不喜欢喝,大多被我和妈妈喝了,当我们不喝时,他们为了种种考虑强行去喝,甚至是过期的,结果会更糟。倒是为他们专门定制粪桶盖子,他们觉得挺好的。
“子欲养”也要对他们意愿,一厢情愿的好也许称不了心,甚至会伤害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