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亦绝念之穷冬,此亦多丽之阳春

上午,线上交流管理心得,之前想的是说说自我认知与自我管理的问题,临了忽又转变了想法,觉得说点更切近的事情或许更好一些。

那总要以管理学起头吧。

“死亡来自背后,即使它看上去来自前方:前方只属于生命。”——阿多尼斯

一.管理思想的演进

瑞士经济学家肯德讲过一句名言:“19世纪是工业世纪,20世纪则作为管理世纪载入史册。”管理学的形成距今只有一百多年,一般来说,管理学形成之前可分成两个阶段:早期管理实践与管理思想形成阶段(从有了人类集体劳动开始到18世纪)和管理理论产生的萌芽阶段(从18世纪到19世纪末)。

此后,进入古典管理阶段,以科学管理之父泰罗、管理理论之父法约尔以及组织理论之父马克斯·韦伯为代表。他们以提高劳动生产率为目的实行标准化、专业化、纪律化统一管理,将科学引入管理领域。到了30-50年代,科技的发展、企业规模的扩大、职工素质的提升对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人的积极性成为亟需解决的问题,于是现代管理理论诞生了。首先是行为科学理论基于“社会人”假设对“经济人”的反拨,它通过对个体与组织行为的研究探究人的心理对实现组织目标的影响,梅奥的人际关系理论、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麦格雷戈的X理论-Y理论及赫兹伯格的双因素理论是其典型代表,就此他们将激励引入了管理。二战后,社会学、系统科学、电子计算机技术等在管理中得到日益广泛的应用,紧随其后,管理进入理论丛林,各种新型管理理论层出不穷。

最近看了几本书,《第四次管理革命》、《熵减:华为活力之源》和《领导力与新科学》。在《第四次管理革命》中作者提出了价值共生的第四次管理革命理论体系,他写道,“当今世界正处在一个工业革命的历史拐点上,从基因测序到纳米技术,从可再生能源到量子计算,从人工智能到机器学习,从互联网到物联网,数字、物理和生物三大技术领域的互动和融合正在引发全球经济发生深刻的变革,始于21世纪初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已经拉开序幕”,“互联网消除了距离,组织去中心化成为趋势,传统的科层式组织模式将被彻底颠覆,组织将从流程型组织向生态型组织转型”。在读后两本书的时候,我再一次加深了对这一观点的理解。《领导力与新科学》是基于复杂科学、生命科学、量子理论等科学前沿发现深刻探讨了这样一个问题:人们怎样才能既生活在群体环境下,又不失去他们的创造性?能否建立这样的团体和组织,既有为高质量完成工作提供可靠保障的组织结构,又能保持充分的开放性,鼓励个体的创新与自主决策?《熵减:华为活力之源》则立足热力学第二定律与耗散结构探究了逆向做功的必要性,以生命为例,生命都需要新陈代谢,都是开放的系统,因此也都是典型的耗散结构,它们通过不同系统的循环完成与外界的能量交换。在这里,生命,以及生命的相互联结诞生信息并赋予信息以意义,同时建构起新物质,由此产生的能量势能逆转了熵增。

回到现实,我们的团队能够从中获得什么样的启发?我觉得至少有这样几点:不管是个人还是由个人组成的组织,与宇宙中其它事物一样,安于现状都是自有的天性,而我们之所以能够生存,则在于身体的新陈代谢和生活中的逆向做功,它们就像一个水泵将能量从低到高抽了上来;一个良好的组织必然如同一个生命体一般,它也是需要被激活的,组织内部成员自发行动而又长于沟通,与组织外部不断合作并随时代发展与时俱进,只有这样不断更新自我形成一个自组织系统,让每个人在最佳时间以最佳角色做出最佳行为才能涌现出持久的活力,我们也可以说这便是我们这样一个团体的活力之源了;相较于垂直管理与集中控制,自组织既然有着创新与活力的一面,必然也会造成某种事实上的冗余,对于这种冗余,就像《反脆弱》一书中所说的那样,它们并不仅仅是资源的耗费,更是对潜在风险的规避;最后值得说明的是,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人,人的缺失甚至负面参与必将动摇系统根基,而自我的提升应该成为组织中我们每一个人持续的追求。

“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大放悲声抒写二月,一直到轰响的泥泞,燃起黑色的春天。”——帕斯捷尔纳克

二.疫情下的个人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那个寒冷的清晨,我兴奋而艰难地走在去往学校的小路上,不会意识到这个假期会这么漫长。

因为这样一只黑天鹅的飞过,也有人说这其实是一头灰犀牛。我更倾向于认同灰犀牛的比喻,因其有迹可循,因其本可以有不一样的进路。

之前看到一个对风险的统计学观点,它说我们可以将风险分为四阶:一阶风险是对可能损失的预期;二阶风险是对预期的偏离,比如灰犀牛;三阶风险是那些我们无法形成预期的风险,比如黑天鹅;至于四阶,则是我们甚至连其存在与否都不知道的风险。

不管如何,疫情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它离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之近。

这期间,因为居家隔离,生活开始变得简单,由于想对疫情多一些了解,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病毒星球》、《病毒来袭》、《人体的故事》、《我们为什么会生病》、《生物化学》、《瘟疫与人》……对物质、信息与能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尤其是信息这样一个作为秩序和对熵增的反抗的存在;物质如何由物理的存在经由化学反应将众多没有生物活性的分子合奏成生命,正如刘慈欣所惊叹的那样,“生命,如果不是因为其确实存在,本来可以很容易地证明其不可能存在”;而具体到此次疫情的肇始者病毒与人类的关系,又有着漫长的演化进程,在破坏人类机体之外,它又为生命的演化提供遗传材料,对生命进行调节,它们甚至广泛的影响了地球的气候、土壤、海洋、淡水,可以说它们与我们是一种共生演化的关系;由此我又不禁在想,我们之于地球难道不是另一种病毒之于我们,都依赖另一种机体而生存演化。

结合之前读复杂科学的理解,我们对生命这个词汇的边界逐渐模糊。前几日刚看到一个新闻,《自然》发表的一项最新研究显示一种新发现的噬菌体不仅基因组非常庞大、甚至超过了细菌,而且它们远比人类想的要聪明,机制也更灵活。那么,病毒是不是生命?另外,神经科学的研究早已揭示人的意识来自于大脑神经元的连接,而模仿神经元连接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越来越表现出类似于人的意识,那么机器人是不是一种类似于人类的生命?我们的未来会不会越来越像机器人,而机器人越来越像我们?

说回当下的情境。布莱希特在一句诗里写道,“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我想今年,2020年,也是。有谁会想到,一场森林大火会让十亿动物惨死;有谁会知道,这场病毒的蔓延让一座城市关闭;有谁能清楚,东非漫天的蝗虫又将在何处落脚;由谁能预见,南极大陆的气温突破了二十度这样一个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

可是我们确实不清楚吗,或许我们只是没有意料到它们来得这么快。比如东非蝗灾,去年的厄尔尼诺让东非气温与降水剧增,而澳洲接连数月的大火又让这一气候得以持续,在适宜的条件下于是大量蝗虫破土而出。太平洋上的惊涛骇浪,只不过缘于一只蝴蝶在南美洲不经意地煽了一下翅膀。

这一切都有迹可寻。《流浪地球》里有一句著名的台词,“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其实,灾难一直就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应让这世界变得更好。疫情中涌现出的众多勇士,我们每一个隔离在家的普通人,以及已经逝去的人们,我们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真切的存在昭示群体的澄明。它们呈现于新闻的叙事,更多的则隐没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在不经意的显现中给我们感同身受的体验。就像面对日益增加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当我们看不见他们正在经历的,我们便不能理解它们具体代表了什么。北野武曾经说过一句内涵深刻的话,“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或八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我们的一切行为,正是要阻断这事件的发生。

当然,磨难并不是只有美丽的愿望就能够有好的结果,“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般的意志只存在于“知”的领域,我们还需要“知而行之”。北大教授强世公在发表在《文化纵横》的一篇文章里剖析了疫情的诸多挑战后对国家治理中存在的两个问题反思道,“其一,我们已经处在一个后工业的互联网时代,可是我们的决策体制和机制,依然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层层集中、层层下达,这是一种垂直的体制,缺乏一种扁平化的快速决策体制;第二,我们已经处在一个后工业时代的风险社会中,可是我们的官员和老百姓依然是一种小农社会的形态,缺乏危机意识和风险意识。”这种管理机制上的滞后在对疫情的应对中突出的显现了出来,我想说的是,或许我们可以从第一部分的结尾部分找到答案,在世界逐渐复杂化、多元化的趋势之下,它不再适用于机器的隐喻,甚至也不是计算机,世界就是一个生命体,它正从稳定迈向不稳定,由非此即彼走向协同共生,由按部就班转向持久的博弈。这必然是一个困难的转型,但面对愈加隐蔽而频繁的风险值得我们为此做出努力;那些我们现在承受的困难,都是为了迎接一个更有确定性的美丽的未来。

面对困难,不畏葸不前,也不安于现状,我们选择为希望而努力,因为“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这即是生命的重量。

“被爱的人无法死亡  因为爱是永生, 不,它是神明——  胸怀爱的人无法——死亡  因为爱改造生命  使之获得神性。”——狄金森

三.与我眼中的教育

教育是人的教育,它面向人的生存、生活与发展。

不管是逐步演进的管理学还是疫情中每一刻的经历,都与每一个学生的学习有关。

面对疫情,教育何为?

这是一个最没有年味的春节,这又是一个充满年味的春节;除此之外,年味中还弥漫着担忧、焦虑、悲伤、恐惧、感动、自豪,甚至无奈与愤怒。

这是一个走进科学的时刻。谣言及其澄清,对病毒的逐步认识、它的来源、特性、传播方式和对生命体的影响,我们如何科学防护,这一系列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事件背后都有着坚实的科学基础。所以,科学究竟是什么?我们该如何走进它的世界?

这是一个感受生命的时刻。生命的脆弱与不安在这里向我们展现,同样的,生命的蒙昧与阴暗、开明与崇高也进入我们的视野。可以说,面对大事,平日里隐藏的自我都将被放大,那么,什么是真实?这些都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而这样一种自彼至此复又由内而外的自我认知、自我反思、自我对话、自我叙事便正是走进了生命。

这是一个自我发展的时刻。所谓“定而后能安”,在这安定的一个多月里,我们对自身的了解又增加了多少,包括我们的自我认识、自我冲突、自我重构和行动上的自我管理。

这是一个认知世界的时刻。世界的纷纭复杂正徐徐铺开在我们面前:自然生态的平衡、人类社会的博弈、价值观的冲突、科学与非科学、生命与非生命的界限、国家之间、机构之间、个体之间的相处,我们该如何将这一切纳入我们的理解之中?

我们将这一切纳入自身的方法或可从管理学的演进中获得答案。与组织相类,我们每一个个体其实更容易做到自我管理,但是往往缺乏某种不得不干的氛围和动力,这实属可惜。

我们国家早已申明,“立德树人”是教育的目的,我们也将“一个完整的人”作为教育的目标。那么,什么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觉得在于两点:内在的充盈与外在的平衡。对于自身而言,完整的人不只指向身体的健全,更指向人格的健全,所谓“修身”即是此意。外在的平衡相对复杂,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甚至与内在的充盈是矛盾的,可是万事万物不正是由于处于矛盾变化中才得以存在的么?这与其说是挫折,不如说是一个挑战,关键在于我们知难而进的勇气。

可以说,外在事物的冲击必然会导致我们内在逻辑的失恰,而如何从这一混乱状态中走出,重复更高意义上的有序成为能否走向完整人生的关键。就像我们的身体,随着体外环境的变化不断调整着各个系统的反应。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我们不断地学习,不断的与时俱进,在对新事物的感知、内化与转化生成中走向新的自我。让我们与时代同频共振,同时坚守内在的理想。

就像阴阳转化、寒来暑往,此亦绝念之穷冬,此亦多丽之阳春。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卡尔·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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