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提过,早期的秀水街人很多来自浙江温州的个体商人,在北京挖到了第一桶金。作为本地“地头蛇”的北京人,也有不少人坐地同样赚到了他们的第一桶金。在1990年代,秀水街在北京可算是名声大噪,连秀水街的摊位,也是水涨船高,那里有不少早期的北京个体商贩,干脆把摊位出租给后来慕名而来的外地商贩,坐地收银,一些北京人在秀水街算是结结实实赚到了一笔钱。
由于秀水街和附近的雅宝路特殊的地理位置,这一带逐渐成为很多老外在北京旅游休闲“淘宝”的必到之处,更有俄罗斯商贩大批涌入,这批国际“倒爷”都会到雅宝路、秀水街的摊位、铺店大笔批发服装鞋帽等纺织轻工用品,运回俄罗斯。
我家住在那里不远,印象很深,每到深夜都会有很多大卡车云集在这里,进货发货,生意异常火爆。
火爆的生意,就会有多种货币现钞在那里集中,老百姓私下换汇的生意在这里也随之火爆,不少人专门在这里从事民间的炒汇生意,官方报道称这里是外汇的“黑市”,管理上也是紧一阵子松一阵子。这一带几乎每个摊位,每天都有大量的美元收入,而本地商贩都是从南方上货,需用人民币支付。这样炒汇者就从各个摊位把分散的外汇收集起来,然后加一些价,卖给需要外汇现钞的单位和个人,我印象很深,那时候谁需要外汇,一般到秀水街雅宝路一带,都不难找到炒汇者,买到美元。
坊间传说,有不少的“切汇”者,就是通过换外汇,如变戏法一般,把你手上的人民币或外汇变成一叠叠废纸,这种事情新闻报道有,民间传说更多。
我本人在秀水街雅宝路也认识几个专门炒汇的人,其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黑”,处处都是“切汇”者。我也曾经在这里帮助朋友换过几次美元现钞,金额都控制在5000美元以内,交易都很顺利。
您可能问,我当初玩美元,是不是也进这种市场。不是的,我做的是美元汇票生意,和美元现钞不是一码子事儿。
秀水街和雅宝路的外汇黑市,直到国内外汇对老百姓全部开放以后,才算终止。
居住在雅宝路、秀水街一带,确实有那么一帮子个体户,比较早的就致富了。这些人后来又扎堆儿炒股票,不少人都在建国门外的一家证券交易部,开个中户大户室,每天如上班一样,炒炒股票。
我也去过那个交易部的大户和中户室,在那里认识不少人。这些人买股票,基本上都是瞎买瞎卖,有点像推麻将,赚赔全靠手气,几乎天天都要来回交易,特别是在T+0时代,如果有三二十万本金,一天下来能够交易出百万流水,这种客户证券交易部都视为宝贝儿。
不过这些炒汇者、练地摊儿的个体户,文化素质都不高,在中户室每天都是大吵大闹,有边推麻将的、有边下棋或打扑克边玩股票的,也有怀里抱个大姑娘边调情边玩股票的,更有甚者,电脑桌子下面摆着几箱二锅头,边喝边炒股,更有意思的是,我居然看见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一边对饮二锅头,一边炒股票。您说这些人能赚钱吗?
您说这里是藏污纳垢的场所,我还真不同意,其实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小商贩出身,赶上好时候了,让他们先富起来,不过他们虽然素质偏低,但都不是违法乱纪之徒,只是法制观念淡漠,平时比较散漫而已。
只要世道稍微好一点,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有小商人那种精明和直觉,别看来回折腾,但真让他们赔钱,也很不容易。不过说起赚大钱的,还真不多,偏巧我就遇见了一位。
我和这位仁兄一共只说过两次话,都是这一句:“哥们,有烟吗?给我几根儿。”,“有,随便拿!”一个人问,一个人答。第一次是我问他,第二次是他问我。前后时间大概是两年,一次是1995年“519”行情以后,一次是1997年97香港回归。
这哥们1995年“519”行情追高,转瞬就被套了15%,想想割肉不舍得,很是郁闷,结果想做点什么生意,就跑到云南,不知道和什么人鬼混在一起,染上吸毒的毛病,他运气好,才染上不久,就被警察抓到,直接送到戒毒所去了。这一进去就是一年多,等回来以后,已经到了1997年5月,那时候晶秋刚刚离开我,我很是郁闷,忽然想到这个家证券部的中户室,过来打发打发时间,就碰上这小子了。
这小子当时恰好买的是一只深圳本地的计算机硬件绩优股,1996年以后,成为深圳市场全年涨幅最大的股票,到了1997年上半年,又是深圳本地涨幅最大的股票之一,这小子回来一看,自己的股票上涨了15倍,还有不少现金分红到账。买时用了不到30万元的股票,回收400多万,还到戒毒所被强制戒了毒瘾,您看这运气是不是很不错。
这个故事有意思的还在后面,据说到了1999年,这小子又把赚到的钱还给市场了,您听着是不是挺邪门的?我也觉得挺邪门的,不过没有再去探个究竟,毕竟还是和这种有特殊嗜好的人保持一点距离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交易部,我居然看见我时常去的那个自由市场个体卖肉的,也跑来炒股票了。我这个人属于吃饭时无肉不香,经常去八王坟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买肉,时间长了,和那里的摊主也脸熟了。
有一次我在永安里附近的证券交易部看到他,这位仁兄居然穿着一身西服,打上一个领带,脚蹬一双擦得亮噔噔的皮鞋,在下面中户室炒股票。我好奇,过去打了个招呼,随便问了一句,“您入市多少钱”,答:“30万。”我有点小吃惊,这卖肉的看来钱也不少呀。
人家想通过证券市场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变成地地道道的白领一族,我不能挡道,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只是向他伸出一个拳头,表示“加油,好好干!”然后就走了。
半年以后,我再次看见他,只是一身随随便便的休闲打扮,我多嘴,又问了他一句,咋样?
答:亏大了,一半没了。赌一把,回本就不干了。
还好,1999年我恰好有一次机会,让他在两个月内回本,还赚了一笔。并且正式劝他,以后不要再来了。他听话,回家领着媳妇、孩子继续卖肉去了,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