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续)

人生得一知己已是不易,才子若能娶得知己佳人为妻,人生便是足矣。

苏轼与王弗,红袖添香,花前对饮,月下作诗,便成了这一对新人平凡而又浪漫的情深意切。他们的爱情,便是那春风的一朵小花,开的随意而自然,开的恣意而心花怒放,开的和谐而瓣瓣向心。

他们犹如山林的鸟儿,唱的欢快,飞的自由;他们又犹如清清薄雾中农舍中升起的炊烟,在人间烟火里,飘散出一份朦胧的浪漫。他们这份感情,在苏轼的一首《一斛珠》中便是写的清楚。

宋仁宗嘉佑元年,这一年苏轼二十一岁,怀着抱负与梦想,与父亲弟弟背上行囊,赶赴汴京参加考试。途中路宿洛阳城,苏轼思念妻子的感情越发深重,便写下了这首词。

“洛城春晚。垂杨乱掩红楼半。小池轻浪纹如篆。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 自惜风流云雨散。关山有限情无限。待君重见寻芳伴。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

一壶一茶

因为思念爱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春景的美好。垂杨是凌乱的,思念至深,让他的思绪絮乱,便如那垂杨一般,交叉无序,找不一个头绪,相思不见空寂寞,心中无聊总是乱。平静的池水,于苏轼看来,亦是有浪纹的,在那波纹里,似乎看到爱妻清润的眼睛,那眼神波动的暧昧,那眼神的一往情深。

烛灯之下,爱妻的陪伴,此刻的她,便是一壶酒,醉透了苏轼的心,此刻似乎都能听到爱妻为他歌唱的离别歌曲,不舍的情丝,相思的厚重,声声拨动了苏轼心中那最温柔敏感的那一方。

往日风流如云雨散去,虽有重山相隔,但我们情谊无限,定是会越过千重山万重山。深深的思念,目光触及西楼的燕子,成双成对的旖旎嬉戏,那双不争气的眼睛,再也克制不住,思念的泪水便恣意的流淌而下。

可见,因为一往情深,因为心心相印,因为你我真心,苏轼人在外,心却已经飞回了眉山。正如李白所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宋仁宗嘉佑六年,二十六岁的苏轼通过御试,赴陕西凤翔府签书判官,王弗跟从一同前往。凤翔三年,王弗陪伴着苏轼,看着他改革衙前之役、查决囚犯、赈济灾害、修筑东湖··· ···

上苍终是吝啬的,他不肯给人间一个最为完美的爱情。王弗与苏轼牵手走过了人生中的十年光阴。至平二年,年仅二十七岁的王弗病逝于京师。

她对现实恋恋不舍,她还要时刻提醒自己的夫君,她还要刻刻劝诫丈夫的作为,仕途哪有平坦路,路上无人相伴定难行。一切的不舍,一切的留恋,一切的不放心都幻化为一场梦,期待着下辈子的相见相随。

王弗的去世,对苏轼而言,犹如分离了自己的半分的灵魂。一颗心,时时的颤抖,时时的刺痛,一双眼睛,失去了光芒与精神。

苏轼将王弗葬在祖坟,并求娶了王弗的表妹王润之。生活还需继续,人生还要演绎,在王润之与孩子面前,他表现的坚强,担当着责任,吞咽着苦楚,继续负重而行。当夜深人静,当俗世进入梦乡,大地一片寂静之时,苏轼一个人,默默地流泪,静静的心痛。

便是十年的岁月,亦是不能让苏轼释怀,不能放下,不能坦然,更不能忘却。孤独的他,总会想起千里之外那座孤独的坟,他没有地方诉说心中的凄苦与悲凉。苏轼,只能在梦中与妻子王弗才能相见,正如他说:昨夜我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你在小屋的窗口打扮梳妆,你我二人相对无言,任其泪落千行。猜想那明月之下的长着小松树的坟山,就是我年年思念妻子痛欲断肠的地方。

不思量,自难忘,当年你我唤鱼旁;不思量,自难忘,阴阳相隔两茫茫。千古文章,只能被一个情感如一,纯粹敦厚着,蘸着用自己的泪调和后的血,才能写出。苏轼,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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