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弦一声如裂帛

        APP Store上有一个很小众的软件,倒颇有意思,叫做Melodist。工作原理大抵如此:分析照片的色调、饱和度、亮度等,生成调式、音阶、和声走向以至主旋律,把每一张照片的流光溢彩转化为一支曲子,悠悠然流水一般。一个人在家,夜晚没有灯火通明,这声音确是能给人陪伴的温暖。

        人们每天都在交谈与沉默间切换;鸟会在枝头叫,风会在叶间穿;建筑工地的声音,火车鸣汽笛,喇叭声,广告声。一个人可以很安静地坐一整天不说话,手机关成静音,视频不开声音,窗外的声响也忽略。很空,我手放在心脏跳动的地方,说不清这感觉是什么又来自哪儿。

        一个有些陈旧的故事:1989年人们发现了一只灰色的鲸鱼,他们叫她Alice,我们常提起的,那只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52赫兹的频率让她对于同伴而言成了哑巴,于是她离开温暖的太平洋,跋涉千万里寻找另一个52赫兹。

        刚看了《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导演的片子,触目皆是红色。一个老爷,四房太太。这电影台词并不多,但声音很丰富。大院里的点灯,灭灯,封灯,声声拖得长,就像是戏曲。这电影里倒也真有唱曲的三太太梅珊,白雪地上明艳艳的红色戏服,曾经的当红花旦眉弯弯,唱《红娘》,唱《御碑亭》。这大概是我最喜欢的片段,梅珊笑得撩人,唱声惹的人落泪。颂莲说,这院子里人像猫,像耗子,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所以活着什么好,死了倒清净。可梅珊不甘心,她仍要唱,她仍怀着期望找到那份黑夜里的温暖。

        自然科学中有过关于人耳听见声音后对于声音来源位置判断的理论,称之为双耳效应。这大概就是我们发出声音的缘由了吧——为了被某个人听到,然后被发现,就像是被这个世界发现,从而生活。伯牙子期是幸运的,他们很轻易地遇见了对方;Alice仍没有找到另一个52赫兹,但人们想让她知道他们的陪伴;梅珊被残忍地送进了死人屋,只有唱片还幽幽地继续她红遍全城的《御碑亭》。

        人们沉默,甚至堵上耳朵。很空,我手放在心脏跳动的地方,但我终于是知道了它来自哪儿。叉猹的少年和迅哥儿间有了厚障壁,这厚障壁自此蔓延无处不在。不不,怎么能放弃长啸,啸声该是能震碎这透明壁的。蒋勋先生说他看到暴力者试图以枪声打破这沉默,但所有巨响都成了击向空洞的孤独回声。不!不!我热泪盈眶急不可耐,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滂沱大雨。不!不!怎么能放弃?不会有人放弃!这声音终会填满空洞,回声饱满有力。

        四弦一声如裂帛,惊天地,撼山河,所有散落各地被神劈成两半的人都会听到自己最清晰的频率。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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