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何处（2）

少女名荣荣，以网络的途径与小至相识。时至今日，她们作客彼此生命已两年有余，其间见面两次。以网络为径持续频繁联系，前几日小至发消息告诉她其外祖母去世后便再没了联络。不等电话确认小至下落，便已明了小至身在何处、在做何事。她孤身来到小至的城市，为成全小至清净需求，便未提前电话告知。也知网络联系孱弱，若未能当面给予实在接触，只会更惹人自怜感伤。避免火上浇油，忍下心中万分焦急，平静上路。在乡村四下打探得知其外祖母的具体地址，最终抵达。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顾不得风尘仆仆，当即拥住少女，轻声安慰。她知小至失去至亲之痛，也懂这几日小至的隔世心荒。并不追究她撇下自己独自承受这人间苦痛，更不觉得应该责怪她撂下学业浑噩耗费时光。苦痛生于心间，自是一时无法清醒度日，须得这隔世的缓冲才能得以将苦痛耗散。她只愿温柔引导她回归正轨。

几日粒米未进，小至身体虚脱，再次昏睡过去。荣荣便将她扶上床捏好被子，去厨房搜罗食材准备食物，心下打算着让小至再修整一日便陪她回学校。

这一日，两人清洁身体、以食裹腹、山野徒步。虽说小至任性几日，荣荣此番前来也无嗔怪。她感动，更感激。何其有幸，此生得一挚友，此般知心知意、奋不顾身。二人情深如一体，生命身体却也各自独立，小至自是不愿过度消耗他人时间精力来为自己造这乌托邦。荣荣作陪，她总归精神不再萎靡，体况渐入佳境。因有意识地清醒神志，由表及里，内心郁结也消散多半。夜里得以安眠，摆脱梦魇。

乡下夜里幽深一片，荣荣不舍入睡，独自在院子里仰头观星。漫天繁星随意撒在深蓝天空之上，星辰之间，仿佛暗藏无数个次元。曾听说人类眼中所见的星光，已是遥远恒星于十亿多年前散发而出，不知此刻当下所思所感又是多少人曾于多少年前散发而出。人类的意识形态，想来如同星光，在未知的次元暗生碰撞，两相融合，双方却可能素未谋面、各不相识。她与小至是意识形态有所碰撞之人，在科技时代因着交流便捷邂逅彼此，是幸运，也是缘分。思及此处，她发出轻笑，转身进屋。在小至床前再次替她捏好被子，才放心入睡。

此前许多年，小至也曾在这院落长久仰望星空，对人间联结、宇宙浩渺，做出多番思索感怀。也是不肯入睡，待外祖母沉沉睡去，独自来到院中，对着星辰自说自话，自觉轻快满足。

远方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狗吠，夏蝉腹鼓敲个不停。此声将歇，鸡鸣又起。不出片刻，便会有农妇纷纷起床开始做务，如小至外祖母当初一般，不曾停歇。

小至缓缓起身，自觉神志清明、心波不兴。晨间同荣荣一齐煮粥、清扫、用餐、准备行李。是时候离开此处，重回人生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