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骑行札记》札十九:通麦(谈信仰)

        提起通麦,很多人就联想到了“通麦天险”。谈虎色变,一点也不夸张。之前的通麦,是整条川藏公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如今的天险变成了桥梁与隧道,在此路过之时,已经感受不到曾经的凶险。早上的通麦下起了雨,山谷中漂浮着一坨一坨的云层,镶嵌进通麦大桥,仿佛在云端骑行一般。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世间万物都打湿了,河流变得浑浊不堪,岩石里的树木变得湿漉漉,山脉变成了褐红色,山峰与云层交融隐现,万物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透彻清晰,吮吸着湿润的雨露。流水潺潺,鸟在森林里啼鸣,寂静的山谷回荡着鸟叫的回音,并使宁静的耳边多了一种聒噪的声音。

        人性总是不安分守纪,就像刚出生的孩子,对世界充满了好奇。而我的基因里,总是带着一种反抗与叛逆。越是带有挑战性、刺激性,区别于普通人的事物,我总想尝试。人性中带有一定的冒险精神。因为我想走之前的老路,体验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不走寻常路,不按套路出牌,这可能就是我的性格。

        事实中告诉我,人有时要现实,毕竟这个世界不是我们认为、感觉、猜测的那般。我刚要把车子翻过护栏,就被当地的村民拦住了,“这里不能走!”他们说走不了,执意劝我不要冒险。老路是走不通的,路完全毁了,新路在旧路的基础上修建,有些地方根本进不去。为了安全着想,我还是悄悄溜了回来。内心的直觉告诉我: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而踏上一条迷途未卜的路。不然,我就要为自己的冒险而买单。

        在瓦来村,山谷里的青稞已经成熟,我爬过石头垒砌的石墙,看到了一个金黄色的世界。牧民们收割着青稞,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种植着一片金灿灿的青稞,而紧挨的两块麦田,一块早已成熟等待着收割,而另一块麦田麦穗的尖头还是绿色的。牧民们穿着僧裙,戴着帽子,手套,拿着镰刀,牵着毛驴,把一捆捆的麦子绑在毛驴身上,驮回家。山谷的边缘地带,生长着高大的柳树,榆树,还有低矮的荆棘和灌木丛。田与田之间留有沟渠,把麦田分割成无数的小方块,一陇一陇的梯田,一叠叠的累积而起。麦田的身后就是冷峻的山脉,光秃秃的颜色毫无生机,再往上却是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层。贫瘠与丰收形成了鲜明的衬托。马路两边就是村子,居民家里房前栽种有桃树,梨树,苹果树;桃树的果子已经成熟,桃子露出了红红的嫣色,其它果子还是青色的。家家户户的门前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清凉透底,我尝试着拧动了一个水龙头,里面竟然流出了水。热情好客的牧民拿出一个水壶,问我:

        “喝不喝水”

        “不喝”

        她却拧开我的水杯,给我倒得满满的,并且是酥油茶!她的孩子们还在等待着我把这杯喝完,准备再倒一杯。急忙说:

        “噶真切,够了,我真喝不完呀”

        “喝不完,可以路上带着喝呀”

        “哦丫”

        看到孩子们质朴的笑容,我的心里融成了一潭温柔的溪水,流淌在金色的麦田里。

        路上我遇到藏族人徒步去拉萨,一行七人,从川西出发,已有两个多月。后面还有三人,两个喇嘛一名女性,他们是兄妹关系,从昌都出发已有一个半月有余。在我的认知里,藏族人一般是磕长头去拉萨,徒步只是听说,今天终于看到真人了。他们的行装很简单,生活正常穿的衣服,背着干粮,有油条、酸奶、饼子。坐在路边吃着午饭,见到我的到来,热情地给我食物吃,我却拒绝了。

        心里话:人性中会有狭隘和偏见。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度量所理解的这个世界。而我所谓的认知,甚至带有一定的歧视性。记得大学期间《西方经济学》老师给我们讲过一段话:“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衡量或批判别人的选择。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经济人,并且是理性经济人”。

        得知我们都是去拉萨,有一个人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还给我看他们家乡的照片,自称家乡非常的漂亮,让我去他们家做客。他们的行装很简单,穿着朴素的衣裳,有些穿着藏袍,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木棍,削得很光亮,当做徒步杖。他们对于物质上的要求,极其简单,犹如朝圣的装备及食物;一根木棍、一个背包、糌粑等,这些就是他们朝圣的一切,当然还要带上一颗虔诚的灵魂。交流中得知,徒步也是挺累的,异常艰辛和艰苦,但是心中朝着自己的圣地,一步步前进,他们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们坐在路边的沟渠之上,围坐一团,把吃的喝的东西放在草垛里,吃着油条蘸着奶酪,喝着酥油茶,手中捏着糌粑;我看到他们疲惫不堪的脸上,缺少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喜悦。

        “你们徒步去拉萨,累不累呀”

        “徒步?什么意思?”

        我改了口:“走路!走路去拉萨”

        “累,怎么不累”

        “那你们怎么休息”

        “走累了就休息,走走停停每天就这样,刚出来时,这个脚天天疼,走着走着就不疼了”

        这就是朝圣者的力量,在他们的一生中,必须朝圣一次拉萨。不管用什么方式,磕长头、徒步、坐车、坐飞机,过程只是一种方式,抵达目的地才是一个信徒完满的人生。

        刚开始,我还以为今年是什么特殊的年份,徒步去拉萨的信徒特别多。按照藏历年份来说:羊年转湖,马年转山。今年是藏历土猪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年份。

        当我看到信徒在徒步朝圣,他们的装备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木棍、糌粑、朴素的衣服等。行装极其简单,普普通通,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外表的物质,但是内心匪夷所思的虔诚,几乎没有人会质疑他们会搭车。反观那些装备追求精良的旅行者,不一定会全程骑完和徒步整条川藏公路,两者的区别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确实是旅行值得思考的一个问题!

        人到了怎样的境界,才会抛下外在的伪善,放下那些徒有的虚名,去做一件纯粹的事情。

        信仰是什么,它是一个人一生必须朝圣的圣地。作为一名信徒,朝圣之路固然艰苦,但是心中的梦想还是需要去实现,这也是有生之年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人为什么要有信仰,没有信仰,就如同行尸走肉,一具尸体。只有虔诚的信仰,才会得到佛陀的洗礼,只有虔诚地修行,才会得道成佛;只有虔诚的忏悔,才会洗涤一生的罪孽;只有虔诚的朝圣,才会修得来世的幸福。

        关于信仰,我又深深地陷入了沉思。我骑自行车去西藏又是为了什么?信仰之城,是否支撑起每一位前来实现梦想的人?还是因为梦想点燃了星星之火,让每一位相信梦想的人都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环境有时伪装了一个人的本质,在梦想的庇护下,我们每一位人都希望得到信仰的洗礼。

        梦想本无原罪,信仰也无需偿还。只有坚毅的诗人和信徒,才能从坚硬的岩石上培育出灿烂的格桑花。

        信仰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一个东西,你无法用公式和理论证明它的存在,但现实中,无法否认,它确实存在于人们的精神里。我曾经在路边看见一位藏民,翻阅书籍,心无旁骛地读书。她围着围巾,穿着藏袍,背着打农药的药筒,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草垛上安静地读书。我当时下意识地就被眼前的一幕突然惊呆了,劳动之余,她打法时间的方式竟然是读书。况且不说,书中的内容是什么,但我几乎找不到关于她以外的阅读是什么,她阅读的东西,貌似神秘,但总能给人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根植于一个人内心的信仰吧。

        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信徒们,他们是为了什么?藏传佛教密宗里闭关修行的僧人,少则几年多则十年二十年以上修行的人们,在一个房子里面,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试问,让我坐一天,可能都精神崩溃。但是他们可以做到,佛陀普照下的这片神奇的雪域高原,他们可以做到。一辈子如一日地做着一件事情,也是每天必修的一门功课,信仰早已融入他们的生活和生命里。真正的信仰,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和装扮,从他的眼神里便可传递出一种善良和高贵。

        我喜欢骑车,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但是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就和谈恋爱一样,让我难以说出其中的奥秘。第一次接触自行车,是我大一的时候,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每周星期天的时候都会去市里图书馆和周边转转,让我真正爱上这项运动是我的一次骑车经历。二零一三年五一劳动节,我和班里的同学相约一起去开封。我说我要骑自行车去,他们都说我疯了!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当然同学的嘲笑是有之。当我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似乎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完成了这趟旅行。

        为了打破别人对我的质疑,我提前做好了功课,认真在地图上选好了路线,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会有什么人文自然景观等等。当然功课做得最足的还是路线,万万没有想到,从焦作出发的时候,一路都是跟着导航走,根本不需要我多余的操心。但是最可笑还是身体的状况,我原以为骑车没这么难,累了干脆就不骑算了,休息一会再走。当我到了开封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腰、肩、背、脖子、屁股、手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零部件是完好无损的。一周后,我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毫不夸张地说,竟然起了一层皮!从那次经历之后,我似乎爱上了这项运动。就是这样愉快地喜欢上了自行车。

        很奇妙,世间很多故事都是无心插柳却成荫。

        说也奇怪,我的故事应该从何谈起......

        ——20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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