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如履薄冰

文/快乐心

喜欢严歌苓的书，源于影片《芳华》，她的文字用露骨的刻意描叙，让人物心理跃然纸上，人性刻画得入木三分。

《霜降》这本书讲的是七十年代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的成败兴亡史，有点像《红楼梦》里的那些通过家长里短，透过一个个各具特色的人物命运来反衬时代背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个清纯，美丽动人的农村姑娘——霜降，受男朋友之邀误闯程家大院，用她与程老将军，以及她三个儿子之间的情感纠葛，最终见证这个大家庭的覆灭，也从最后逃离的那一刻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程老将军，这个主宰整个家族的家庭最高统领，他代表的是一种霸王条款，一种军阀统治。利用职权，借用曾立下的显赫战功，为下一代撑起强大的保护伞，这家私宅大院成了皇帝都管不着的私人皇宫。其实，也是祸害了子女，落下了晚节不保的悲惨境遇。一口一个"不忘红军流血奋斗的艰苦岁月"，自己的私家宅院，纸醉金迷，奢靡腐败，大院里的小保姆，一批一批地换，端着国家的厚禄，奔驰出入，警卫跟随。为修建游泳池，逼迫幼儿园搬家;家里种植的樱桃，表面是送给福利院，却屡次用媒体报道，让孩子们记住革命先烈奋斗史。利用为首长服务的身份，堂而皇之的硬气，屡次垂涎美色。当然也没有放过霜降这样的水灵灵的女子。

霜降，这个女孩子，从第一次踏入程家大宅院那一天，从她拿来换钱的螃蟹爬到四星的屋子那一刻。她的命运就与这个关进牢笼，失去自由的秃顶程家儿子扯上了甩不掉的牵连和孽缘。四星犯罪了，程将军用保外就医和自己的特权，把他禁锢在家，不准踏出这个他所设立的家庭牢房。四星从第一眼看上霜降，虽然玩世不恭，一直用戏谑掩盖内心那份坦诚与真实。在若即若离中深深爱上霜降，他为了给霜降带来可靠永久的安全感，唯有逃离这个贴上封印的家。在与霜降约好，一起出国，开启他们新的人生的逃亡之旅。然而，霜降最终没有如期同行。她，始终有一个梦，那就是为成全自己，也为成全大江，成为大江理想中的妻子。四星只是给她温暖和慰藉，但不是快乐和爱。

大江，程将军的另一个儿子。这个人从始至终，我不太喜欢。大江是一群小女佣的童话王子。一个高等军事学院的有少校军衔的博士生；一直活在理想化的童话世界里。他喜欢霜降，却不能像王子爱上灰姑娘一样去帮助她成长。一次次给霜降希望，一次次又让她在梦想中幻灭和挣扎，痛苦，忧郁，让她的每一寸念想都是带着遥不可及的空空。霜降想读书，"好好读书”就能消除他对她长久存有的那点儿轻视和嫌弃。仿佛仅差一个“好好读书”，她就够得上他心目中那很严的妻子标准。仿佛“好好读书”能抹杀她在远乡陋屋的出生和成长的背景。女学生是许多美好东西的起点和象征。

然而，一个小保姆，没有强力的后盾支持，能完成学业谈何容易 。关键是即使读书后，真正能和大江走在一起吗？大江逃离家庭，参军负伤，当门当户对的医生女友彻底分手，作为备胎的霜降，始终都不能达到他的需求。这个自负又不脚踏实地的人在失去"爸爸是谁"的保护伞后，变得那般体无完肤，毫无尊严。他给霜降的爱，太空渺，因为他本身就没有找到自我。难怪霜降最后变成了上层人的情人，对他竟是那般冷漠，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生命中，从未如痴如醉爱过他，从未痛不欲生。

书中，有个孩儿妈的女人，在整个大院中就像一个暗中操盘手，扭曲，变态，要搅乱一锅粥。而霜降，这位美胚子就是她的棋子。孩儿妈，自己年轻犯下了风流史，遭到将军惩罚。她就利用儿子报复老子，女人报复男人，长辈报复晚辈。她或许不是诚心这样玩。 她像个女巫，在下意识地玩中，她不向着谁。然而她玩的结果是伦理报复了道德，喜剧报复了悲剧，冤孽报复了冤孽。

最后，老将军在淮海出事，社会正强力打压特权，他彷如一座山猛然轰榻，倒下了，住院了。孩儿妈想扯掉氧气管，报复垂死的将军，却突然想到这个躺着直至永远的老将军可以像一块好庄稼田，月月从他身上长出五百元薪水。可悲的女人!即使得了鼻癌也一样绝情又无义。

东旗，程将军的女儿。她的婚姻是父辈间的利益权势交易和攀附，当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了，她只能回到享受的温室，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娘家，再也不愿走出去。还美其名曰:婚姻妨碍求学。

淮海，将军最不争气的儿子。他代表的是富二代纨绔子弟的形象。仗着"我爸爸是谁"的保护伞，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吃喝嫖赌，最终成为了"枪打的出头鸟"，就像如今的反腐倡廉，老虎苍蝇一起抓的大风口浪尖下，他成为了典型打压对象，杀一儆百，淮海被处死啦！这就宣布了程将军的军阀统治时代终于告结，国家赋予的特权彻底粉碎。

霜降在见证这个庞大宅院覆灭后，这一家子像疯子一样尽情表演的世态炎凉。在自己的爱情梦想彻底破灭后，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农家小妹了，经历了沉沉浮浮，人生恍如一场可笑的戏剧。

原来爱与过活是两回事，爱一定要过渡到过活才能自然长久地存在下去，过活却不需要爱，过活自身是独立和成熟的，因此它自身能够自然长久地存在。过活不需要你挺累地将目光弄得曲折，将笑摆得那么巧。过活是大米饭，你饿，它结实地填饱你，朴实得让人感动。 爱却那么不同。两个相爱的人若不能成功地过渡到过活就不能正常地吃、喝、拉、撒、睡。悲凉的爱，在若有似无的触碰中绝望透顶。她不再相信爱情，她也开始走向扭曲的病变，她最终变成了大江眼里的"上层人"。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