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午后工作,让思绪浸泡在下午茶的时光里。捧一杯无糖酸奶,撒几颗果仁,健康的元素就像阳光一样带给我无限活力与希望。如果愿望无法实现,那忘记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几年前我大学实习的时候,曾去横店出差,在一个茶馆休息片刻,与老友叙旧,喝茶改剧本。这家茶馆开在景区几里外,避开了喧嚣,是个不错的去处。不只是季节的缘故还是没休息好,我竟然打起了瞌睡,于是伏在茶几上将就了。
迷迷糊糊被低声的啜泣吵醒,我走过去发现有一个妙龄少女在哭。她哭得很小心翼翼,不敢太大声,看来是不想让身旁的人发现。但她哭的实在是很悲伤,像是压抑了很久的宣泄,好像很委屈。她妆都哭花了,样子很让我心疼。但遗憾的是我在一旁却给不了任何安慰。
于是我不忍心,就走过去,没想到她大概是哭得太忘情,可能忽略了一旁有人在。于是我只好走到窗边站了站,她哭了好久,大概是哭累了,喝了一些茶水,比刚才镇定许多了。这个世界以茶水来缓解悲伤的人不多了。
我还是走过去轻声安慰了她,于是我们交流了好一会儿。
一些故事的片段在我的脑海里徐徐展开:她是横漂演员中的一员,重点大学本科毕业,由于爱好表演,业余有去过一些剧组做群演,她个人比较喜欢古装剧,所以就来到横店发展。她的经历与大多数群演相比没什么特别,从群演做起,长相不算很惊艳,但她的眼神里的执着和坚定并不多见。
姑娘告诉我她家在国内某十八线城市,原来在一线城市做助理工作,月薪八九千,我不禁为她的勇气点赞,很多人都不敢放弃目前稳定的生活,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忍受难以想象的艰辛。而且,和大多数说自己有梦想的人相比,她至少有行动。多数人梦想做演员,当明星,可大多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为自己的梦想付出过,也许,他们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她比那些不知道该从何做起的人聪明,有坚定的目标,并为之付出着。随着年岁渐长,他们自己内心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了。被自己的处境淹没了,被孩子的奶粉钱淹没,被年迈的父母淹没,被那些嘲讽淹没,被自卑淹没。也许是我们不懂成年人的艰辛,可演艺圈的事情谁能说准呢?
我才知道她哭的原因。她说自己去一个剧组面试,据说有流量明星出演,很多人慕名而来。幸运的是她也算过五关斩六将,通知她进组,但是在她演了两三场戏后,导演对她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说她演得好。刚好那一阵原定的女主角身体不适,过来试戏时表现欠佳,而且在片场发脾气,耍大牌,导演想换角,经过制作团队深思熟虑,觉得她演技不错,长相和气质与剧中主角吻合,尽管是新人,但是导演想换掉主角。
这种事在片场并不多见,因为原定女主表现力实在得不到制片方的认可。
尽管这一场换角风波看起来对她有利,可谁知女主角不肯罢休,她得知导演有换角想法,立刻拉上剧中认识的同事以及化妆师团队把这名女生拉到房间里训话三四个小时,期间她一度绝望到想要拒绝导演邀请。X姐是娱乐圈的一姐,训话起来也“我们大家努力了这么久,自从开播之前,到现在剧组的每一个人都努力了很久,怎么你一来就打乱大家节奏,现在导演说要换你,你认为这样合适吗?”女主一阵咄咄逼人的发问,她还未脱戏服,一身华服翘着腿坐在凳子上,神情非常高傲,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我们的劳动果实凭什么要被你窃取?”男主也是一枚新人,因为女主势力大,也在一旁叫嚣“当时就是因为X姐我才接戏的,要是X姐不演女主,我就罢演,反正主角不是X姐我是不会演的……”“你自己去和导演说你不出演”“你也不想想你和X姐能比吗”“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也不照照自己……”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姑娘退出,姑娘势单力薄不作争辩,一时间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一直兢兢业业地在片场工作,无论任何角色都尽力去表演,一直努力发光,被导演相中有错吗?她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能拿到这个小配角都已经深受命运眷顾了,她其实并不敢奢望能有朝一日演主角,只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场景里尽力做好每一场表演。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什么叫做大家的努力?只不过大家忽略了她这个新人的努力。
后来她回想这一段历程,感觉挺苦的。没有记导演的联系方式,被女主及她团队逼迫离开,如导演问起,女主团队就说她不守纪律,自行离开剧组,让她工作室的新人顶替她的角色。也许就因为剧组的种种黑暗,所以她可能注定会失去这么一个小角色,而且还要背负骂名。
她在茶楼旁边的旅馆住下了,打算住两三天就回去另找工作。她无任何资源背景,演艺圈的X姐她可得罪不起。
我有一些心疼,但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帮助她。大概是等我剧本大卖了找她来当女主?可那也要等很久之后吧。我暗暗地难过起来。
我不了解剧组还有这等潜规则,只觉得很复杂,一般人很难趟这趟混水。怪不得现在的剧一般定了主角,其他配角也都会请主角工作室的签约演员来出演。
但是,事情有点出乎我们的预料,就在我们以为她可能要离开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找到了她,并告诉她以后别乱跑,只能听导演的,因为这部戏会换角,就算她非科班毕业,如果她不能胜任主角,还是会给她一个重要角色,一个锻炼的机会。
“导演没让你离开,你就别离开,不要受他人影响。”鼓励宽慰的话语让她好受多了。工作人员带她回去剧组,我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路的远方,低调而又神秘。
看着她的背影,我有种欣慰的感觉。上天果然不辜负一个努力上进的姑娘。
短短一天之间,经历了几次起伏,先是演技得到肯定,又是卷入换角风波,再是主角团队的逼迫,后来就是心灰意冷地想要放弃,结果现在又被接回剧组。
既然她在娱乐圈,我当然会注重保护她的隐私,也以为她后来不再用那个号了。
两年前拍的戏如今正好上映,收视率果然不低,我低调地给她发了祝贺,不管她能否看到。
然而我没想到她在微信上留言,“其实我原本觉得做一名配角就够了”。
我能想象到她又吃了许多苦,不知道被排挤了多久,才能有这一番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