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话 妈，我回来了

      黄阿姨是我家以前的老邻居，前几天奶奶回去老宅串门，听说黄阿姨由于精神状态越发不稳定，已经被送进精神病医院隔离治疗了。有关黄阿姨的一段往事真是令人感慨心酸，难过垂泪。

      黄阿姨曾经有一个女儿，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发现丈夫有外遇而愤然离婚了。黄阿姨独自养大女儿的艰辛不易非文字可以表达，好在她女儿佳佳挺争气，以高分考上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毕业以后就进了一家收入不菲的外企工作。

      那还是在2000年左右，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我记得没几天就要过春节了。黄阿姨和佳佳约好了去看姥姥，黄阿姨先去，佳佳下班以后直接过去。那天下午的时候黄阿姨还接到佳佳打来的电话，说她那天不用加班可以去姥姥家吃晚饭，让家里给她留饭。然而黄阿姨她们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钟，佳佳都没回来。

      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黄阿姨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赶回自己家里，发现佳佳并没有回过家。黄阿姨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到第二天中午佳佳还是音信全无，黄阿姨去派出所报了警。

      警察通过调取监控录像发现，佳佳从单位下班以后，去了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这时候有一辆挂了军牌的轿车停在她面前，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下车跟佳佳说了几句话，佳佳便上了那辆军车走了。

      经查，那辆车的军用牌照是假造的，而那名军人所穿军装上的标志符号有好几处佩戴错误，由此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军人也是假扮的。那个年代侦查技术非常有限，街头巷尾安装的摄像头也不多，警察只追查到那辆载着佳佳的假军车一路向西开出了城，便再无任何线索了。

      从那以后许多年，佳佳一直都按失踪处理。黄阿姨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不只，终日以泪洗面哭坏了双眼。诡异的是佳佳失踪以后，黄阿姨几乎天天夜里梦见佳佳在她耳边哭着说：“妈妈，我好想您，我再也回不去了，这里都是水。”“妈妈，水里面好冷，快救救我啊妈妈！”“妈妈，我全身的皮都烂光了，您怎么还不来找我！？泡在水里太难受了啊”…………

      黄阿姨不只一次去派出所反映，失踪多年的佳佳一定是遇害了，而且尸体多半在有水的地方。然而警察都认为这是黄阿姨思女心切魔障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黄阿姨就这样反复梦到佳佳在水中，直到2012年，佳佳失踪了整整十二年以后，在河南省境内的黄河大堤畔发现一具被水冲到岸边的白骨，警方比对了电脑中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口DNA信息，最终确定了那具白骨就是失踪多年的佳佳。

      悲愤交加的黄阿姨将女儿火化以后留在了家里，她说孩子等了十二年，终于回家了，再也不走了。听老邻居们讲，自从佳佳找到以后，黄阿姨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见钥匙开街门的声音，她知道是女儿回家来了，急匆匆披衣下床开门查看，门外却总是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夜色将黄阿姨一点点吞噬。

      年复一年，不堪重负的黄阿姨形如枯槁，祥林嫂般逢人就说佳佳每天夜里都回家，都回家……后来更是发展到一见二十多岁跟佳佳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便要上前一把拉住，搂着人家痛哭流涕，且哭且言。大家不堪其扰，只得将黄阿姨送去精神病医院。心病难医，恐怕再高明的医术也难以抚平黄阿姨此生难愈的创伤。

      失独家庭的悲苦远非可怜二字可以涵盖，更何况黄阿姨这样的单亲母亲，更是早已将女儿视作活着的唯一意义与价值。我想起《法治进行时》播过一起案件，也是被害的弟弟托梦给姐姐提供线索，最终将凶手缉拿归案。这些超自然的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或许是至亲之间砸断了骨头连着筋的深情让他们得以建立超越生死的联系，在另一维度的空间里接续今生的缘分，相依相伴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