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公

零八年夏,我大学的最后一学期,时值火箭队豪取22连胜,成就NBA历史第二长连胜,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新鲜出炉,北京奥运会即将开幕。

我无所用心地挥霍着大学剩余的时光。这一日阴雨绵绵,天色比我的前途还灰暗,雨点麻木地打在窗台,一道闪电划过,电脑屏幕上映照出一张木然的脸。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大声响起,我懒懒拿起摁下接听键,便听见小弟急促的声音道:“昨天外公中风瘫痪了!”

我叠着双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自觉无法静心,关于外公的记忆,碎片一样零落出现在脑中。

外公也姓檀,他的爷爷抗日时是国民党团长,出行都坐轿子,在我们那穷乡僻壤竟能出个团长,那是很了不得的事,后来不幸遭人暗算,死在轿中。外公年轻的时侯是村会计,年老时进了村老人会,逢村里有人出殡,老人会里的老头们就各持一样乐器一路敲敲打打,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在我们这个寂寞的小村庄,这些老头送走一批故去的,又看着另一批新生儿成长。

我家与外公家仅一溪之隔,我幼时伏案看书写作业,偶一抬头,便看到外公搬一张老藤椅坐在小溪对面院子二楼的走廊上,有意无意向我这看上一看。外公是个相貌慈祥的老头,我和弟弟都很喜爱他,那时他偶尔会给我们零花钱或者买点零食。外公养了一群鹅,有时候会提一小篮子鹅蛋走过木桥送到我家。逢年过节表哥表弟都回来了,外公家极为热闹,我和弟弟就也到外公家,几个表兄弟在一起玩闹,有一年春节雪下得很大,积雪很厚,我们还一起堆了几个雪人,那种开心的日子至今难忘。

关于外公的生平我所知不多,只知他喜欢笑,十分健谈,你与他谈话即使不觉春风拂面,至少不会觉得倦。我因为个矮,十分自卑,有一天外公对我说:“你这么高就很好,已经够高了。你要自信一点,家里你虎弟表哥第一个考上大学,你是第二个,你来数数看,不管怎么数,这个村只有那十几个大学生,这是你的本事。”他对这些话极为自信,说时脸上神采飞扬,我为他的信心折服,一度觉得自己高大不少。

我躺着,心乱极了。刚刚小弟电话里说昨天早上小舅喊外公起床吃饭,见没有动静,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外公躺在床下地板上,大小便失禁,已经不省人事。我不愿再躺下去,起床关了电脑,简单收拾了一下去车站。

一年里,我断断续续地看望外公,外公一开始昏迷不醒,到第二周才醒来,可惜始终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期间辗转多家医院,始终没有好转,人却不断消瘦下去。终于在第二年去世,结束弥留时光。

我坐在窗台,望向对面院子,确切的说是对面院子二楼走廊,恍惚的,我看到外公悠闲地坐在那把老藤椅上,不时向我这看上一看,脸上的神情宁静满足。我定定神,对面院子二楼的走廊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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