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怨

图片:来自网络

坐在两米高的货车上,看着匍匐在红绿灯旁的小轿车,都有种想碾过去的冲动。

陈西入职不久,这家公司便乔迁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尽管他如此的不满意。

在七号晚上,公司内部群里发来了一则乔迁通知,以礼貌的语气来通知各位员工,公司物品大家一起搬,住在宿舍的员工,自己想想办法,搬到新公司里面去。

通知刚下,宿舍楼瞬间热闹了起来。像预热的锅里的蚂蚁,纷纷跑到了走廊上。这公司五十人左右,除了中午食堂吃饭能聚齐这么些人外,实在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

宿舍与宿舍之间彷佛因为这场搬迁,而变得熟络起来。他们聊的不是请车托运或者抱怨公司的话题,而是在互相查户口,查恩格尔系数。这时,女生宿舍也如同清晨打开了鸡笼,那些庐山也终于能看到真面目了。否则,谁都不知道女生宿舍里有没有住几个汉子。

在不长的间隙里,群里又来了一则通知。女生宿舍的物品由男生义务搬运。

这话一出,那些母鸡们就又仿佛到了旁晚,迅速归笼了。把这并不人性化的通知,变得非常应当,或者视为职责所在。

陈西跟室友说,怎么样,我反正是不想搬,我只搬自己的东西,公司仓库产品,研发电脑那些我都不搬的。

话毕,室友没来及张口,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话筒。大声说道:“靠,群里又发通知了,说搬公司那两天还不准请假,我丢啊,这也太坑了吧”。讲话有些激动,陈西电脑上飘满了他的唾沫。他拿起手指擦,被那人看到了。

他连忙用手上去擦了下,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后路堵死了,看来没办法了。只能当一次免费劳动力了。

他一边想着,该怎样假装没看到群消息可以躲过一劫,一边想着,到时该如何省力省神。微信电话响起了,人事打来的,

“陈西,我特意跟你说一声啊,后天,大后天两天搬公司,别忘了,到时提前把东西收拾好,到时直接一楼见,别到时不见你人啊。”

陈西一看人事专门打电话来了,证明自己地位不浅啊。估摸着到时能做人员调配的指挥工作,不用做苦力了。但转头一想,自己恐怕是没那个福分。大概念是怕自己逃工,或者提前出去,到时来个先斩后奏的请假。

想了一会儿,便回复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整天在想着怎么不工作一样,我一打工的,干什么不是干啊,搬就搬啊没问题的,不用特意来嘱咐我。”

人事见任务已完成,话带到了就不再多说,说道,“那行,我可是跟你说了啊,我吃饭去了,挂电话了。”

“好”。陈西说道。

“真烦人,还生怕我怎么样了一样。”转身对室友说道。

“啊?你说什么?!陈西!”谁知那边电话说挂,但是还没挂掉,听到了陈西这句话,大声质问道,室友听到都笑了起来。陈西赶紧捡起手机挂掉了,什么都没说。这时解释起来更麻烦,说不准又要被人事掳走一顿晚饭。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一晚上过的很快。第二天一早,又各自带着倦容走进公司,回到那个身体都挪不开的工位,伸个懒腰,椅子都要滑到走廊上去的自己的八小时天地。

张总是个一脸富贵相的老板,讲话嗓门很大,在前台跟人事妹子说今天不上班了,各自收拾自己的工位跟打包好宿舍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由人事小姑娘跑到各个部门传告,人们已经纷纷关掉了电脑,收拾了起来。

部门老大对着公司员工说,明天搬家我们部门要派两个人去押车,你们谁去。

无人回应。

“其实押车还轻松些,不用搬货,跟着车子跑就行。”部门老大又补充道。

话音刚落,陈西就说道,“没事,干什么不是干啊,就算押车很累也没事的。”他图着押车轻松的活,说出了自认为还算俏皮的话。

旁边几个老同事差点笑出声,但陈西已经看到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老大是打了一轮太极,具体押车累不累,只有去了才知道。尽管上当了,他还是佯装着大无畏的精神,说道,“没事,我就喜欢干粗活”。

这回那几个老员工都哄堂大笑。整个办公室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整理打包自己工位上的东西很快,一个主机一个显示屏,用盒子装起来,封上胶带就行了。重的活在后面,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要去一楼仓库帮忙卸货上货。这时同事们为了让自己看上去还有事做有的忙,就反复擦着自己到底桌子,假装着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完。

但擦桌子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那就是擦玻璃,然后拖地。反正一上午被他们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疲倦的午后,每个人都不想再次走进那个公司,但一楼货架上的货物早已是饥渴难耐了。

能划水的就划水,那些在电脑前工作的人们,刚来仓库搬货时还都有些新奇感,搬搬东西还认为是在强身健体,但很快,他们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不需要锻炼了。

陈西拉着同事去一楼吸烟区吸烟,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吸烟的人总是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这一幕也正好被张总看到了。随手一挥,几个人立马灭了烟,走向了张总。

毫无疑问,这几个人是整个仓库下午搬货的中坚力量。

没有谁想过拒绝,这是不可能的。尽管陈西想说,自己只是过去吸二手烟的,烟还没来得及点。

一下午在张总的眼皮子底下,干活干的手舞足蹈,直到下班的时候,直到在爬楼梯回宿舍的时候,才能知道自己下午到底出了多少力,也才知道,这身体,真的不需要再锻炼。

次日清晨,跟往常上班时间一样走进公司,并不会因为是搬家,公司愿意员工们多休息半个小时。那样的话,或者员工们还能高兴点,但明显这样的话,老板的钱包就不会高兴。

陈西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把一箱箱的货物往车上搬,心里还有一丝得意。自己作为一个押车的,果然是有点优势的。不用搬东西。

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不假。两个车,员工们上货竟然比搬家公司的人上的还快。但人多也意味着想法多,他们心里想的是,老子傻干了一车,下车就不干了。要么就一会假装受伤或者中暑等等情况,这些想法谁都没有说,但陈西这帮人肯定是这么想的。毕竟上货上的这么快,难免不让人揣测他们的行为动机。

上了车,陈西给司机发了一支烟。这路程有三十多分钟,两人总要讲些话的,否则实在是太无聊了。司机接了烟,开始他那顶级销售大师般的口才。在河南大雪中,连续开了多少个小时,在贵州的高速上,边开车边撒尿等等壮举。

陈西在这位老大哥面前,毫无战绩可夸耀,灵机一动,便开始吹嘘在大学睡了多少个女孩。刚开了个头,便被眼前这位阅历惊人的老司机给打断了。“哎你那学生妹有什么好说的啊,你这边想玩,给我联系,我全国各地有熟悉的路子,马子正又安全....”一大堆话又倾泻而出,仿佛埋藏很久的古董,势必有种出土就争艳的冲动。

“这儿可以抽烟吗?”陈西也打断了他,他自诩是个有操守的人,不讲这些。其实这只是竞争失败的借口,你谈生活,他就给你耍流氓,你耍流氓,他就跟你玩道德。

司机也点了根烟,两人就在狭小的空间里吞云吐雾了。

在十字路口,两人烟也快抽完了。陈西问,“这烟头可以扔下去吗?会不会扣分啊?”,司机果断说道,“没事,大车不比小车,高一些,摄像一般拍不到的”言语中有种满满大货车的优越感。

陈西还是有些不放心,左看看右看看,掩耳盗铃般的把烟头向窗外扔了下去,随即一副毫不相关的神情,玩起了自己的手机。转而又继续跟司机聊了起来。

到达新公司地址后,那边就两个人。这时,已经深深知道了押车有多上当了。

加上司机,四个人像老黄牛犁田那样吃力。

在第二趟车过来时,这车的货才下了一半。

最可恶的时,两车货,两个司机,两个押车的,再加上两个在那边的,六个人开始了漫长而沉重的卸货历程。

在下完一整车货后,一司机准备开车回去。

陈西问道,“怎么,你不帮忙卸货吗?这就回去了?”

“后面还有货呢,车就这么几辆,我还要跑一趟,你们慢慢搬”,司机大有一种脱离苦海的如释重负。

“我不是押车的嘛。我们老大说我要跟着车跑的,我跟你一起回去吧”,陈西也想脱离苦海。

“欸,不行,你这一走,我们这边四个人还要卸多久啊?”剩下的几人明显不乐意,其中一个人发话了。

但既然不是领导,这话当然不入陈西耳朵,陈西又自认为俏皮的说道,“我知道人少不好搬,我这不是去那边跟老板说,让老板多派点人过来嘛”。随后立马跳到了车上,不管剩下的人的反应。

回到那边,被老板一顿臭骂。“那边还有货没下完,你过来干嘛?你不帮忙搬?”

“我不是押车的嘛,我负责跟车就可以了啊,我那边已经下了一车。”陈西小声的回复道。

“那你就在这边帮忙上货了,正好这几个人刚上了两车,他们该歇歇了,你来帮忙上?”张总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卧槽,就我跟司机两个人搬什么?”陈西有点吃惊,看着坐了一地的瘫痪搬运工。

“你在车上歇了那么久,你慢慢搬,不慌,他们歇会再来帮你。”张总说完就向二楼走去。

陈西心想,我帮你们搬东西,什么叫帮我。

但也只是想想。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跟司机开始搬运了。

可越是搬的吃力,坐在那里的三级残废们就讲话越大声,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也笑得越大声。

不知累积了多久的情绪,陈西直接跳下了车,向外面走去。

后面有人在喊他,说些什么他也没听清。

到次月发工资的时候,他发现他差一天的工资,他们没有找财务说什么。只是下班时将未熄灭的烟头丢进了财务室,顺便用打火机点燃了财务桌上的纸张,看着慢慢燃起,便满意的离开了公司。

他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什么监控,他想的是,没有谁可以监控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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