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今天是清明,但几天前,心里就颇有感触。前两年外婆走了,身边许多长辈,也陆续不在。突然感悟,年龄越长,需要祭奠的人就越来越多,而每一位,都曾经是你的至亲至爱,他们带着你的记忆,你的曾经,你的故事,带着所有你与他的交集,在这个世界消散。

        小时候,清明的祭扫更象郊游,每年我都会兴致勃勃,帮妈妈折叠很多纸币,让我倍感神秘的是,爸爸用一个木质模具,在黄色草纸上敲打印记,有了这印记,草纸摇身而变,成为另一个世界,流通使用的冥币。单调、枯燥却带着某种宗教意味的敲打,在我眼里,不亚于传说中的化石点金了。

        乡下的祭扫场面非常盛大,那一日,涌向农村的人数,几乎倾城而出。人声鼎沸,鞭炮声,有哭有闹声,闹的是娃娃,哭的都是新逝的亲人。嘈杂里,妈妈按着我们的脑袋,给祖辈作揖,插上一柱香,敬冥冥中的神灵,佑这一生的平安和健康。即便喧哗,仍能感受到每家每户,点香插烛时的虔心。

        祭扫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刨掉荒草,垫上新的草坯,类似人间给旧屋做个修葺。打草坯的锄头自己从家带来,常常是一头扛在肩膀,另一头挂一袋祭品,远远走来,仿佛黛玉葬花,只是身形过于矫健,红色塑料袋替了花篮,摇摇摆摆的走来,绝无丝毫黛玉的气息。

        这一日,祭扫需要的草坯太多,周遭几乎都寻不见完整的草地了,整个上午时间,爸爸一大半都用来寻草坯,我便悄悄的随在大人身后,向那些从来不敢私自深入的,山林深处去探索。长大后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山林,只不过一片矮權,每次穿过權木林,眼前就是一片河,河后有山,河流清洌,微润的空气,夹杂着一股子草木的味道。

        又是清明,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样的祭扫,在我心里逐渐有份浅浅的忧伤。我再无所谓的神秘和探索,反而更深沉的,在心里默默作揖。时光荏苒,生活也好,工作也好,都快到停不下来,身边的一切,都在以你不觉的力量变化着,蓦然回望,黑发人已变白发人,全是你不忍直视的苍老,那一瞬,觉得作揖已然不够,只想伏身扣首,虔心祈颂,愿拿全部换平安,换健康,换不分离。再扣首,以敬时光和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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