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与荒诞命运抗争的英雄

一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因为触怒众神，被众神惩罚要将一块巨石推向山顶，由于那巨石太重了，西西弗斯每每还未将它推到山顶，它便又滚落到山脚，于是，西西弗斯只能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一件事。在诸神看来，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种艰苦且没有意义的劳动中慢慢消耗殆尽。

每每想到这个神话，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太阳如火焰般宣泄着热力，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西西弗斯正用尽全力推着面前遮住他视线的巨石，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在日落之时，西西弗斯终于将巨石推向了山顶，可是当他把手收回的时候，那巨石便沿着山坡迅速滚回了山脚，而西西弗斯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慢慢向山下走去，准备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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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诸神想的的确没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惩罚了。他在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并且明知不可能完成，他也不能停止。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可悲的故事啊！身处在这么一个荒诞的情境下，西西弗斯注定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

二

后来，我读到了法国作家加缪的那篇《西西弗的神话》(西西弗和西西弗斯是同一个人，只是翻译不同)，对西西弗这一艺术形象产生了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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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缪的笔下，西西弗是一位敢于与荒诞抗争的英雄，拥有巨大的精神力量。作为一个注定要与失败命运抗争的人，他没有怨恨，没有犹豫。他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无效而无望的，却仍然朝着面前那块象征着无尽痛苦的巨石，脚步沉重而坚定地走去。

“西西弗，这诸神中的无产者，这进行无效劳役而又进行反叛的无产者，他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悲惨境地：在他下山时，他想到的正是这悲惨的境地。造成西西弗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就造就了他的胜利。” 无数次的失败并未让他绝望，“我看到这个人以沉重而坚定的脚步走向那无尽的苦难。这个时刻就像一次呼吸那样短促，它的到来与西西弗的不幸一样是确定无疑的，这个时刻就是意识的时刻。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刻中，他离开山顶并且逐渐地深入到诸神的巢穴中去，他超出了他自己的命运。他比他搬动的巨石还要坚硬。”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放弃，让他畏惧，唯有他自己才是命运真正的主人。

“西西弗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此。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同样，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 每一次西西弗推着巨石向山顶走去，都是对荒谬的反抗，他的行动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

“我把西西弗留在山脚下！我们总是看到他身上的重负。而西西弗告诉我们，最高的虔诚是否认诸神并且搬掉石头。他也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对他来讲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士。这块巨石上的每一颗粒，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颗矿砂唯有对西西弗才形成一个世界。他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西西弗的确是幸福的，这种幸福，就在于他清醒地认识自己的痛苦，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选择前进。

三

加缪认为，“所谓荒诞，是指非理性和非清楚不可的愿望之间的冲突，弄个水落石出的呼唤响彻人心。” 人这一生，会经历数不尽的风风雨雨、苦难磨折，有人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实与理想往往存在巨大的落差，而这种落差，就是加缪指出的世界的荒诞性。

理想的美好和生活的艰难，个体的孤独，以及罪恶与死亡的无法回避等等，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荒诞所在。可是，纵然身处荒诞的世界里，也绝不能绝望和颓丧。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们应当学习西西弗斯的精神，“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坚持不懈，永不言弃，绝不向命运屈服，做自己命运的主人。这，便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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