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简史》随记
了解哲学就是为了更好地反思人生,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是一本了解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好书,有幸可以拜读此书,在此记录一二。
哲学,是人对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是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是涉及每个人的人生的重要课题。中国哲学,是在中国这边大地上发展起来的哲学,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和思想体现,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中国哲学侧重于提高心灵境界,即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和西方的宗教盛行不同,中国古代哲学代替了宗教的地位,给予人们的生活以引导。而宗教的益处就来自于内在哲学,但哲学更加纯粹,所以哲学可以代替宗教。中国哲学即出世又入世,“不离日常行内,直到先天未画前”是最好的表述。中国哲学喜欢用名言隽语、比喻例证,以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境界。当然,如此丰富绚烂的中国哲学的产生背景在农业文明,因而中国哲学中的概念更偏向于用直觉得到的概念,进而缺乏知识论的思想。
中国哲学最早的记录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家”,始建于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在这些“家”中,有教授经典和指导礼乐的专家,他们名为“儒”。也有战争武艺专家,他们是“侠”。有说话艺术专家,他们被称为“辩者”。有巫医、卜筮、占星、术数的专家,他们被称为“方士”。还有可以充当封建统治者私人顾问的实际政治家,他们被称为“法术之士”。最后,还有些人,很有学问和天才,但是深受当时政治动乱之苦,就退出人类社会,躲进自然天地,他们被称为“隐者”。春秋战国时期
儒家
孔子是儒家创建人,是中国的第一位私学教师。孔子的思想深刻地影响着整个中国古代哲学史,是从汉代到清朝,整个中国古代封建时期的主流思想。孔子思想并非其自己所著书所留,而是来自其弟子门人,关于孔子相关思想和语录的记载。孔子的儒学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承接周礼,孔子以述为做,在讲授经典时,给予它们以新的解释。孔子强调礼的作用,认为要有秩序良好的社会最重要的是正名。孔子强调仁义,义是义务,仁是爱人。同时,孔子认为,君子应该知命。“知命”就是一心一意地尽力去做我们知道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而不计成败。
孟子是儒家的第二位代表人物,孟子认为人性本善,人有四端,如果不受限制就会自然而然的发展为四善-“仁义礼智”。对于爱人,孟子强调差等。孟子认为仁是由内部发展的,而非墨家所说的兼爱那样是外部施加的。孟子强调要知天,做宇宙的公民;要养浩然正气,即养与宇宙同一的气。
荀子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后一位儒学大家。荀子认为人性本恶,凡是善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人努力的产物。荀子认为到道德的起源主要有两方面:一、人不能脱离社会组织而生活,为了在一起生活而无争,需要接受一定的限制,即礼。二、人只有拥有社会关系和礼,才会与禽兽有所区别。荀子认为正名是最重要的,其包括了伦理和逻辑上的需求。
墨家
墨子及其门徒可称为侠,他们是墨家的代表。他们的原则是-“兼爱”,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的任务是为天下兴利除害。墨家认为国家的设立的目的就是结束混乱,底下的人必须服从国君的指令。
墨家后期发展了知识论和逻辑学的理论。墨家认为人都有认识能力,但要有知识必须与认识对象接触。墨家使用“效”--“以说出故”,“推”--“以类取,以类予”的方法进行逻辑思考,相当于西方逻辑学的演绎与归纳。
道家
道家第一阶段的代表是杨朱,主张全生避害,采取的方法是“避”,即归隐、逃离人世。道家第二阶段代表是老子,主张世界是变化的,而变化的规律不变。我们要遵循规律,使事情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道家第三阶段代表是庄子,主张从更高的的观点看生死,看物我,只有这样才能超越现实世界。
“道”是道家给万物之所从生者起的代号。万物都有名,而“道”生万物,所以“道”不是万物,是无名之名。道家的另一个概念“无”其实就等价于“道”。无生有,有生万物,所以“有”也先于万物。因为“无”就是“道”,这里的”有“就是“道生一“的”一”。道家认为万物是变化的,但万物遵循的规律是不变的,我们要遵循这一规律。道家强调的无为,是指在规律下做事,因为如果超过了度,反而会物极必反。
道家认为,自由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可以使我们得到一种相对幸福;而绝对幸福则是通过对事物的自然本性有更高一层的理解而得到的。因此对于相对幸福,只要我们都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不违背规律去做到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都是同样的幸福。而万物的自然本性没有绝对的同,也不必有绝对的同,所以每个人的幸福是不尽相同的。
而要达到绝对幸福,则需要成为圣人。道家认为,圣人是对万物的自然本性有完全的理解的人。圣人无情,这并不是说圣人没有情感,而是他不为情所忧乱,享有所谓“灵魂的和平”。他绝对幸福,因为他超越了事物的普通区别,他也超越了自己与世界的区别、“我”与“非我”的区别。所以他无己,他与道合一。圣人忘了事物的一切区别,甚至忘了他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区别。他的经验中只有混沌的“一”,并生活在其中。
名家
惠施、公孙龙是名家的主要代表,而他们正好对应了名家中的两种趋向:一种是强调实的相对性,另一种是强调名的绝对性。名家认为,“名”是绝对的,“实”是相对的。例如“美”是绝对美的“名”,而作为“实”的“美的事物”只能是相对美。
“实的相对性”的内涵:万物是相对的,不断变化的。万物之间没有绝对的不同,绝对的界线。每个事物总是正在变成别的事物。”名的绝对性“的内涵:坚、白作为共性,完全独立于坚白石以及一切坚白物的存在。
阴阳家
阴阳家出于方士,方士的术数分为六种: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相术与风水)。阴阳家力求对于自然事物只用自然力做出积极的解释。这里的积极的,是指实事求是。
解释宇宙结构和起源有两条线:一是阴阳家的《洪范》和《月令》,强调五行而不提阴阳;二是儒家无名作者所著的《易传》,强调阴阳而不提五行。
法家
由于侵略与战争,国家需要强有力的政府,所以需要现实方法胜于理想纲领,因此法家孕育而生。法家主要讲的是组织和领导的理论,所以和我们所讲的法律有所不同。法家有三派,势法术。“势”:指权力,权威;“法”:指法律,法制;“术”:指办事、用人的方法和艺术,也就是政治手腕。韩非认为,作为君主这三者都不可缺少。
儒家等认为黄金时代在过去,因此尊古圣先贤。而法家则认为古人纯朴只是“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因此法家将历史看做发展过程,这在当时是一种革命性的观点。而对于国家的管理,法家认为,君主不需要亲自做这一切事,他只要有术,即用人之术,就可以得到适当的人替他做,进而管理好国家。
儒家的形而上学
《易传》和《中庸》代表先秦儒家形而上学发展的集大成之作,为儒家建立了较为完整的形而上学理论。
《易传》是儒家对《易经》做的宇宙论的,形上学的,伦理学的解释。易传的道是宇宙万物各类分别遵循的原理。如使坚物成为坚这可称为“坚之道”,从而构成了一个可名的“形上学”原理。《易传》中讲的话有两套:一套是讲宇宙及其中的具体事物,另一套是讲《易》自身的抽象的象数系统。《易传》强调宇宙万物永远是在变化中的,事物要趋于完善,其运行必须在恰到的地位,恰当的限度,恰当的时间。
《中庸》中最主要的概念就是“中”和“庸”。“中”的真正含义是即不太过,又不不及,即所谓恰到好处。而“庸”就是普通、平常,即一个人若明白了日常生活中农普通而平常的活动的一切意义,诸如饮食人伦的意义,那么他就是圣人。《中庸》认为普通的事情做到恰到好处,并明白其全部意义,就可做到天地合一。这种方法可以做到即出世又入世。新儒家后面发展了这个思想,并用其攻击佛家的出世思想。
新道家
新道家指的是公元3、4世纪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新道家接收了儒家、名家等诸子百家的思想,然后按老子、庄子的精神对它们重新做了解释。新道家主要要有两派,主理派与主情派。新道家尽管是道家,却认为孔子甚至比老子、庄子更伟大。他们认为,孔子没有说忘,因为他已经忘了忘;孔子没有说无欲,因为他已经无欲于无欲。
新道家主理派的代表是向秀、郭象,以《庄子注》为代表典籍,称为“向郭注”。向郭注认为道是真正的无,无产生万物。同时,其认为存在于宇宙的每一事物,需要整个宇宙为其存在的必要条件,可是它的存在并不是直接由任何另外某物造成的。只要一定的条件或环境出现了,一定的物就必然产生。
向郭认为宇宙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社会也处于不断的变化中。社会形势变化了,新的制度和道德就自生了。任它们自己发展,就是顺着天和自然,就是无为,反对它们,固执过时的旧制度和旧道德,就是人为,就是有为。向郭认为一个人能够懂得“齐物”即万物同等的道理,能够从更高的观点看万物了。他就已经登上了通向混沌一体、没有差别的境界的康庄大道。一个人若能超越事物的差别,他就能享受绝对的自由和绝对的幸福。
新道家主情派以魏晋人士等为代表,强调任从冲动而生。《世说》记载了当时“名士”的许多古怪行为。他们纯粹任从冲动而行,但是丝毫没有想到肉感的快乐。他们信奉风流的思想,这里的风流与西方的浪漫主义相似。绝大多数情况下,主情派的动情,倒不在于某种个人的得失,而在于宇宙人生的某些普遍的方面。
中国的佛学
“在中国的佛学”只传入中国的印度佛教,它的影响,只限于少数人和短暂的时期。它并没有进入广大知识界的思想中,所以在中国的精神的发展中,简直没有起作用。“中国的佛学”则不然,它是经中国哲学吸收整理后的佛学,它是另一种形式的佛学,它已经与中国的思想结合,它是联系着中国的哲学传统发展起来的。
大乘佛学对中国人影响最大者是它的宇宙的心的概念,以及可以称为它的形上学的负的方法。佛学各学派都相信“业”的学说,他们认为一个有情物的宇宙的一切现象,都是他的心的表现。不论何时,他动,他说,以至于他想,这都是他的心做了点什么,这点什么一定产生它的结果,无论在多么遥远的将来。这个结果就是业的报应。业是因,报是果。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一连串的因果造成的。
要逃脱生死轮回,唯一的希望在于将“无明”换成觉悟,觉悟就是梵语的“菩提”。从这些对菩提的贡献中,个人可以在多次再生的过程中,积累不再贪恋什么,而能避开贪恋的业。个人有了这样的业,其结果就是从生死轮回中解脱出来,这种解脱叫做“涅槃”。佛学中的性宗认为涅槃是个人与宇宙的心的同一,或者说与所谓的佛性的同一;或者说,它就是了解了或自觉到个人与宇宙的心的固有的同一。
中道宗提出所谓“二谛义”,即二重道理的学说:认为有普通意义的道理,即“俗谛”;有高级意义的道理,即“真谛”。它进一步认为,不仅有这两种道理,而且都存在于不同的层次上。于是低一层次的真谛,在高一层次就只是俗谛。诸佛告诉他们,万物实际上都是“无”、“空”。在这个层次上,说万物是“有”,这是俗谛;说万物是“无”,这是真谛。在第二层次上,说万物是“有”与说万物是“无”,都同样是俗谛。我们只应当说,不片面的中道,在于理解万物非有非无。这是真谛。在第三层次上,说万物非有非无,说“不片面的中道”即在于此,这些说法又只是俗谛了。真谛就在于说:万物非有非无,而又非非有非非无;中道不片面,而又非不片面。
道家也有相似的概念。一切都否定了,包括否定这个“否定一切”,就可以达到庄子哲学中相同的境界,就是忘了一切,连这个“忘了一切”也忘了。这种状态,庄子称之为“坐忘”,佛家称之为“涅槃”。我们不可以问佛教此宗,涅槃状态确切的是什么,因为,照它说的,达到第三层次的真谛,就什么也不能说了。
对“中国的佛学”有着较大贡献的有两个人,僧肇和道生,他们都是鸠摩罗什的徒弟。僧肇把“般若”描写成圣智,可是他又说圣智实际上是无知。因为要知某一事物,就要选出这个事物的某一性质,以此性质作为知的对象。但是圣智是要知“无”,而“无”超乎形象,没有性质,所以“无”根本不能成为知的对象。要知“无”,只有与“无”同一。这种与“无”同一的状态,就叫做涅槃。涅槃和般若,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正如涅槃不是可知之物,般若是不知之知。
道生提出“顿悟成佛”的概念。成佛就是与“无”同一,也可以说是与宇宙的心同一。由于“无”超乎形象,“无”自身不是一“物”,所以它不可能分成若干部分。因此不可能今天修得它的一部分,明天修得它的另一部分。同一,就是与其全体同一。少了任何一点,就不是同一。道生认为众生都有佛性,只是不认识自己有佛性。这就是“无明”。这种“无明”使之陷入生死轮回。因此他必须首先认识到他有佛性,佛性是他本性里面本有的,然后通过学习和修行,自己“见”自己的佛性。这个“见”便是顿悟,因为佛性不可分,他只能见其全体,或是毫无所见。这样的“见”也就意味着与佛性同一,因为佛性不是可以从外面看见的东西。道生的理论为禅宗做了理论背景的准备,也为新儒家给予了心性以形上学的解释。
禅宗
“禅”是梵文Dhyana的音译,原意是沉思、静虑。佛教除经典教义外还有“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教义,从释迦摩尼直接传下来,传至菩提达摩,已经是第二十八代。达摩于梁武帝时期(约公元520-526年)到中国,为中国禅宗的初祖。如此传到五祖弘忍,其有神秀、慧能两大弟子。神秀创北宗,慧能创南宗,禅宗分为两派。而后来有影响力的禅宗派别都是是慧能的弟子们传下来的。
关于神秀和慧能,最为出名的就是,五祖弘忍选继承人时,他们各自为禅宗教义做的偈。
神秀作偈云: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针对此偈,慧能作偈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神秀的偈强调宇宙的心,即道生所说的佛性。慧能的偈强调僧肇所说的无。禅宗有两句常说的话:“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神秀的偈表现了前一句,慧能的偈表现了后一句。
后来禅宗主流,是沿着慧能的路线发展的。其中空宗与道家的结合达到了巅峰。空宗所谓的第三层真谛,禅宗称之为“第一义”。在“中国的佛学”中我们知道,在第三层次简直任何话都不能说,所以“第一义”也是不可说的。因此,我们经常看到禅宗公案里面弟子问佛法的根本道理时,往往遭到禅师一顿打或回答一些不相关的内容。其目的就是让弟子明白,其所问问题是不可回答的。他一旦明白这一点,他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因为第一义不可知,所以修行的方法也是不修之修。禅宗认为,修行的道路,就是要充分相信自己,其他一切放下,不必于日用平常行事外,别有用功,别有修行。这就是不用功的用功,也就是禅师们所说的不修之修。禅师们所强调的,是修行不需要专门的行为,诸如宗教制度中的礼拜、祈祷。只应当于日常生活中无心而为,毫无滞着;也只有在日用寻常行事中才能有修行的结果。在开始的时候,需要努力,其目的是无须努力;需要有心,其目的是无心;正像为了忘记,先需要记住必须忘记。可是后来时候一到,就必须抛弃努力,达到无须努力;抛弃有心,达到无心;正像终于忘记了记住必须忘记。
新儒家
新儒家的思想可上溯到唐中后期的韩愈、李翱,其思想体系的明确形成则是在宋代。新儒家主要来源有三条思想路线。第一是儒家本身。第二是佛家,包含以禅宗为中介的道家。第三是道教,道教有一个重要成分就是阴阳家的宇宙发生论。新儒家的最终目的是教人怎么成为儒家的圣人,与佛家的佛不同,圣人不需要像佛那样在社会和人世之外提高精神修养,而是要在社会关系之内提高精神修养。
第一个讲宇宙发生论的新儒家是周敦颐。它研究和发挥了《易传》中的观念,再用道教的图表示出来。他画的图就是“太极图”,他做的解释就是《太极图说》。周敦颐认为,心无欲,则如明镜,总是能够立即客观地反映面前的任何对象。镜的明,好比心的“明”;镜的立即反映,好比心的“通”。心无欲,则对于外来刺激的自然反应,落实在行动上都是直的。由于直,所以“公”;由于公,所以一视同仁,也就是“溥”。这就是周敦颐提出的怎样成为圣人的方法,也就是像禅僧的方法一样:自然而生,自然而行。
另一个讲宇宙发生论的是邵雍。邵雍认为阴可以解释为只是阳的否定。所以,阳若是宇宙的成的力量,阴就是宇宙的毁的力量。用这个意义解释阴阳,八卦图表示的规律是说宇宙万物都经过成和毁的阶段。
第三个讲宇宙发生论的是张载。张载的宇宙发生论里,特别强调“气”的观念。气的意义很抽象,它接近“质料”的概念。是指原始的混沌的质料,一切个体事物都由它形成。然而当它的意义很具体的时候,它是指物理的物质,一切存在的个体的物,都是用它造成的。
张载的主要著作是《正蒙》,《正蒙》中最有名的一段就是《西铭》,在这段文字中写到,由于宇宙万物是一气,所以人和其他的物都是同一伟大身躯的一部分。张载认为,圣人即不如佛家那样追求破除因果,结束生命;又不求长生不死,如道教那样修炼身体,尽可能的长留人世。圣人由于觉解宇宙之性,因而知道“生无所得”,“死无所丧”。所以他只求过正常的生活。他活着,就做作为社会一员和作为宇宙一员的义务需要他做的事;一旦死去,他就安息了。他做每个人应该做的事,但是由于他的觉解,他做的事获得了新的意义。
新儒家之理学与心学
新儒家接着分成了两个主要的学派,它们由兄弟二人开创,这对兄弟号称“二程”。弟弟程颐开创的学派由朱熹完成,称为“程朱学派”,又名“理学”。哥哥程颢开创的另一个学派,由陆九渊继承,王守仁完成,称为“陆王学派”,又称“心学”。
程颐认为我们所见的宇宙,不仅是气的产物,也是理的产物。事物有不同的种类,是因为气聚时遵循不同的理。花是花,因为气聚时遵循花之理;叶是叶,因为气聚时遵循叶之理。程颐认为,“理”是“形而上”的“道”,也可以说是抽象的;而”形而下“的”器“指个体事物,是具体的。程颐认为理是永恒的,不可加减的,无论人们是否知道它,它一直都在那里。程颐认为精神修养的方法是”敬“,用”敬“代替”静“,标志着新儒家进一步离开禅宗。
程颢及其称赞张载的《西铭》,在程颢看来,人必须首先觉解他与万物本来是合一的道理。然后,他需要做的一切,不过是把这个道理放在心中,做起事来诚实地聚精会神地遵循着这个道理。这样的功夫积累多了,他就会真正感觉到他与万物合一。
对于情感的处理,程颢认为圣人也有喜有怒,而且这是很自然的。但是因为他的心“廓然大公”,所以一旦这些情感发生了,它们也不过是宇宙内的客观现象,与他的自我并无特别的联系。他或喜或怒的时候,那也不过是外界当喜当怒之物在他心中引起相应的情感罢了。他的心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任何东西。这种态度产生的结果是,只要对象消逝了,它所引起的情感也随之消逝了。对于寻求快乐,程颐认为圣人之乐不在与外物,而在于他心境的自然流露。
理学由朱熹发扬光大。朱熹认为“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朱熹认为有一个个体事物,便有理在其中,理使此物成为此物,构成此物之性。而心和其他个体事物一样,都是理与气合的体现。心与性的区别在于:心是具体的,性是抽象的。心能有活动,如思想和感觉,性则不能。但是只要我们心中发生这样的活动,我们就可以推知在我们性中有相应的理。
朱熹认为,理是抽象的,物是具体的。要知道抽象的理,必须通过具体的物。我们的目的,是要知道存在于外界和我们本性中的理。理,我们知道得越多,则为气禀所蔽的性,我们也就看得越清楚。而要了解理,就要从格物开始。朱熹认为在格物的时候,我们必须心中记着,我们正在做的,是为了见性,是为了擦净珍珠,重放光彩。只有经常想着要悟,才能一朝大悟。这就是用敬的功用。
陆王学派,也称心学,由陆九渊和王阳明完成。与朱熹赞同程颐的“性即理”不同,陆九渊则认为“心即理”。在朱熹看来,实在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抽象的,一个是具体的。在陆九渊看来,实在只有一个世界,它就是心(个人的心或宇宙的心)。
王阳明即王守仁,王阳明发扬了陆九渊的心学,他认为宇宙是一个精神的整体,其中只有一个世界,就是我们自己经验到的这个具体的实际世界。所以没有心,就没有理。
王阳明将《大学》中的“三纲领”就归结为“一纲领”:“明明德。”明德,不过是吾心之本性。一切人,无论善恶,在根本上都有此心,此心相同,私欲并不能完全蒙蔽此心,在我们对事物做出直接的本能的反应时,此心就总是自己把自己显示出来。同时王阳明认为《大学》中的“八条目”可以最终归结为“一条目”,就是“致良知”。致良知就是遵从自己的良知而行。他以为,致良知不能用佛家沉思默虑的方法。致良知,必须通过处理普通事务的日常经验。而了“良知”就是我们心的内在光明,宇宙的本有的统一,就是《大学》所说的明德。所以《大学》就归结为一句话,致良知。
陆王学派认为我们最需要的是首先了解,每人各有本心,本心与宇宙合为一体。这个了解,陆九渊称之为“先立乎其大者”,这句话是借用孟子的。必须“先立乎其大者”,然后在此基础上以敬存之。陆王学派批评程朱学派没有“先立乎其大者”,支离破碎地从格物出发。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用敬,也不会在精神修养上有任何效果。
西方哲学传入
西方哲学对中国哲学的永久性贡献,是逻辑分析方法。佛家和道家都用负的方法。逻辑分析方法正和这种负的方法相反,所以可以叫做正的方法。负的方法,试图消除区别,告诉我们它的对象不是什么;正的方法,则试图做出区别,告诉我们它的对象是什么。
西方哲学传入后最丰富的成果,是复兴了对中国哲学包括佛学的研究。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一个人遇到不熟悉的新观念,就一定转向熟悉的观念寻求例证、比较和互相印证,这是最自然不过的。当他转向熟悉的观念,由于已经用逻辑分析法武装起来,他就一定要分析这些观念,这也是最自然不过的。从纯哲学家的观点看,弄清楚过去哲学家的观念,把他们的理论推到逻辑的结论,以便看出这些理论正确还是谬误,这确实比仅仅寻出他们自己认为这些观念和理论的意思是什么,要有趣得多,重要得多。
中国哲学在现代世界
好的形上学是明明白白的,不需要说相信它,就像不需要说相信数学一样。形上学与数学、逻辑的区别,在于后二者不需要以“有某种事物”为出发点。“有某种事物”是对实际的一个肯定,也是形上学需要做的唯一的肯定。哲学,特别是形上学,是一门这样的知识,在其发展中,最终成为“不知之知”。如果的确如此,就非用负的方法不可。哲学,特别是形上学,它的用处不是增加实际的知识,而是提高精神的境界。
哲学是对于人生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由于它的反思的性质,它最终必须思想从逻辑上说不可能成为思想的对象的“某物”。例如,宇宙,由于它是一切存在的全体,从逻辑上说,不可能成为思想的对象。由于宇宙是一切存在的全体,所以一个人思及宇宙时,他是在反思地思,因为这个思和思的人也一定都包括在这个全体之内。但是当他思及这个全体,这个全体就在他的思之内而不包括这个思的本身。因为它是思的对象,所以与思相对而立。所以他思及的全体,实际上并不是一切存在的全体。可是他仍需思及全体,才能认识到全体不可思。人需要思,才能知道不可思者;正如有时候人需要声音,才能知道静默。人必须思及不可思者,可是刚一要这么做,它就立即溜掉了。这正是哲学最迷人而又最恼人的地方。
从逻辑上说不可感者,超越经验;既不可感又不可思者,超越理智。关于超越经验和理智者,人不可能说得很多。所以哲学,至少是形上学,在它的性质上,一定是简单的。否则它又变成了简直是坏的科学。它虽然只有些简单的观念,也足够完成它的任务。
人与其他动物的不同,在于人做某事时,他了解他在做什么,并且自觉他在做。正是这种觉解,使他正在做的对于他有了意义。他做各种事,有各种意义,各种意义合成一个整体,就构成他的人生境界。人生境界之中,自然境界、功利境界的人,是人现在就是的人;道德境界、天地境界的人,是人应该成为的人。前两者是自然的产物,后两者是精神的创造。天地境界的人,其最高成就,是自己与宇宙同一,而在这个同一中,他也就超越了理智。
形上学有两种方法:正的方法和负的方法。正的方法的实质,是说形上学的对象是什么;负的方法的实质,则是不说它。这样做,负的方法也就启示了它的性质和某些方面,这些方面是正的描写和分析无法说出的。西方哲学以他所谓“假设的概念”为出发点,中国哲学以他所谓“直觉的概念”为出发点。其结果,正的方法很自然地在西方哲学中占统治地位,负的方法很自然地在中国哲学中占统治地位。
在康德和其他西方哲学家看来,不可知就是不可知,因而就不能对于它说什么,所以最好是完全放弃形上学,只讲知识论。但是在习惯于负的方法的人们看来,正因为不可知是不可知,所以不应该对于它说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形上学的任务不在于,对于不可知者说些什么;而仅仅在于,对于不可知是不可知这个事实,说些什么。谁若知道了不可知是不可知,谁也就总算对于它有所知。一个完全的形上学系统,应当始于正的方法,而终于负的方法。如果它不终于负的方法,它就不能达到哲学的最后顶点。但是如果它不始于正的方法,它就缺少作为哲学的实质的清晰思想。
在中国哲学史中,正的方法从未得到充分发展;事实上,对它太忽视了。因此,中国哲学历来缺乏清晰的思想,这也是中国哲学以单纯为特色的原因之一。清晰的思想不是哲学的目的,但是它是每个哲学家需要的不可缺少的训练。它确实是中国哲学家所需要的。另一方面,在西方哲学史中从未见到充分发展的负的方法。只有两者相结合才能产生未来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