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好的我 #18-#19

18.月亮照不见你我


元宵总在重聚后。

成希素来厌恶那样的寒假规划。既已春回大地,为何不能闹过元宵再开学。团团圆圆本是同家人,虽说亦有朋友在校,毕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更何况,新年的第一轮圆月,也圆不了她心中之愿。反而加剧她对上元天官的鄙视——将这般意味深重的日子投放在上学期间,是何等英明落败一件事!

封峥在过去的寒假受过怎样的思想折磨,从而导致他不同成希接触。成希不得而知。他切断了她能同他关联起来的所有可能。作业不需她记,回家不同她一道,见面如陌路。刻意回避,刻意客套。如同成希上学期期末所愿。

成希却觉这样的“礼尚往来”,她经受不起。便自然也不敢绕过讲台找他问题,开辟新的连结方式。

她这便是矫情。你要人家怎样,人家已然怎样。可怎样以后,你反倒不乐意。到底是你心绪变得太快,人家跟不上节奏。还是,你将自己看作世界中心,需要人围着你打转。抑或,你惟愿自己只是那个人的中心。

WHY?

戚期、文利深知成希的矫情劲儿。两个人各怀心思,为着各自站队的人。欲瞒着成希,在今夜给她惊喜。

不知情的成希眼下只乖巧地坐着,细细盘算手上的钞票。历来开学季,交钱季。且又是中考学子,少不得资料题库滚滚来。各科有份,无谁落空。

许是被封峥的“配合”搅得毫无底气,成希分明有机会过去同他寒暄,却直直将手臂横在文利胸前,“我的……同你的一起交过去吧。他应不想见我才是。”成希望着人群中间收钱、记录忙不迭的封峥,无精打采道。

若说成希只为封峥一事心绪不宁,也太误学子正业。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他们迟早结束“冷战”。是以她担忧最多的,还是那两科做不明白的物化。

虽则她较以往用功,保持着勤跑办公室的频率。可她总不能倚仗老师的头脑,考试又不能老师替她。文颢坐她左边不假,她亦不能总叨扰他。只偶尔在他习题做完后,请教一两道。多了,她也怕对方嫌烦。再则,文颢还要背政治、历史,他的学习方式与成希云泥之别。

态度决定成败啊。成希若能从中悟到真谛,也不至于后来才考那点无人问津的分数。

成希总得学会独立思考。把自己逼上绝路,要么放弃,要么飞翔。

不知她从谁那听来一句话——人类没有翅膀最伟大的飞翔,就是前进。

她计算多次,给自己定下目标分数。之后的考试,皆以其为参照。只是年少轻狂,又看不清自己,高估自己,以为自己是雄鹰,实则不过雏鸟一只。缺了自知之明,不成功,怪得了谁?

也对,那时她才十五岁,雾里看花也实属正常,不能太过苛刻。要不网络怎总传阅鸡汤狗血文安慰人心呢。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说,一切皆因阴差阳错,遇见最好的你们,也遇见最好的我。

成希干了碗鸡汤,饱饱的睡了。


午休接近尾声,早有各科课代表在班主任示意下站在讲台念名单,以核对信息,查漏补缺。事关资料及钱财,于学生,难免重大。

成希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吵醒,睡眼朦胧地望着讲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她揉揉眼睛,呵欠连天。再定睛看时,封峥已出现在台上最左位置。

成希忽而莞尔,只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文利和章玲玲误会了。成希同封峥从小学到现在,认识不止五年,封峥喜欢她,却也不及五年。她们口中那个五年之实质,乃一个人难以轻唤另一个人姓名。

封峥五年来,没唤过她一声……

沐成希。

这三个字,不过宇宙间微乎其微的三个单字。连如何计量也不知晓。成希不明白,难道一个人的名字还能成为咒语,一念,他便碎了?

兴许封峥亦想不到,某一天,他会如同宣誓般,站在台上,面对众多脸孔,大声念出那个他不曾向她吐纳的名字。

不知是封峥觉察有道冷冽的目光锁着他,抑或他自己早有准备。待念过“文利”以后,他稍稍抬了抬手腕,将脸挡住。成希的角度看去,便只见得一张A4白纸。

可“文利”以后却非“沐成希”,这让她甚为疑惑。到底是封峥遗漏了,还是……

他不会故意引自己站起来提出质疑吧?

这一“疏漏”使得成希也无心再去看他,便好整以暇,翻出文学常识资料来看以巩固记忆。将将才翻开,便听得自己的名字响起。

成希幻想多次,当好容易听见封峥唤她全名,自己心里会是怎样的情绪。

原来不过如此。那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同学的称呼而已,又能引得谁七上八下,乱了分寸呢。

是的,太过寻常。他念得不走心,语调平平。她听出了结论,那非咒语,只是代码。

成希期待的“激动人心”时刻过去,接下去面对的,仍是那堆应试的机械化程序。

她不懂。相关部门为什么觉着他们背三五篇文学常识比真正读懂一本名著来得重要。不懂数学问题里商场打折不打折对营销的利害关系同跟她一般的消费者毛事!无奸不商,知道销售手段又如何,老百姓自愿上当受骗。倒是知道力学、电学能给她生活带来丁点儿实用性,可她暂且不用换灯泡,也没像倒霉蛋一般被电线触到,坐电梯谁管上升下降的超重失重现象,只要不被困,她就谢天谢地!尽管化学有些实验让她感觉出浪漫的氛围,可浪漫管饱吗?人还不得兢兢业业地做实事吗?

她十五岁,不明白学这些的用处。也不明白现在问出口的“学以致用之用”,便是到达未来的她的因子之一。它叫做,潜移默化。


虽已立春,寒冷却未消散。枝叶不知何时疯长,早盖过了路灯也无人打理。大致由于其旁便是小卖部,它总是等到住校生熄灯时候才关掉最后一盏灯。

每每成希定拽着文利的衣袖,叮嘱她“提醒我哪是哪,我近视看不清”。走过无数回的小径,每夜却如同初见一般。

月亮在她们身后,要见戊子年第一满月,还得转身才行。成希便这样将眼神与身后之人的目光撞上。

事后,成希问自己,看月亮就高高抬头,为何余光一瞥便下意识去看月亮底下的人呢。

然而此时,她只是惊慌失措地愣在原地。连月亮也忘了去看。

戚期走上前来,拉着文利臂膀,“利利,今天我们走这边。好久没同你们走了。对了,我有个事要跟你讲,我们边走边说吧。”说话间已走出几步,又回头对着成希、封峥道,“你们跟上啊。”

毛线。

千丝万缕方寸长的毛线在成希心里自动组团,滚来滚去。有的挠着她,有的堵着她。黑暗里有道凛冽之刃,恨不能刺向范围内的两个罪魁祸首。黑暗里也有个身影,终于迎上来,同成希擦身而过,却走得极慢。

路还是得一步一步走下去,无论深一脚、浅一脚。不然一切怎么过去,一切怎么好起来?成希将程旸的留言记在心间,不时用以激励自己。

五米之外的两个少女频频回头,以确认计谋得逞,进展顺利。然而她们看见的,只是成希同封峥相隔一拳之距,尽管步调和谐,保持一致水平,却都盯着地面行走,不说一字。

走出学校后门,一左一右是两米来高的围墙。春意浓时,会有红如嘴唇的蔷薇从枝叶间探出。围墙之间形成的甬道仿似胡同小巷,若下着雨,真有《雨巷》意境。穿过同样寂寥的巷子,便是那耐人寻味的石梯小道。

这是整条路上,最漆黑之处。

此夜定然没有红蔷薇,亦没有助兴雨。风平,气清。却有从诗中跳出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整个背景仿佛为此间少年少女定制。

你的眼神会说话。

从前成希不懂,五官各有分工,怎么就让眼睛抢了嘴巴的功劳,这让嘴巴如何是好,缄默不言吗?可这下她懂了。她有怨言,却不能同前面已看不清身影的二人破口大骂。她有衷肠,却不敢同右边之人掏心倾诉。唯有夜间的小眼神,替她自己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大地,一字不漏地表达出来。

她不够潇洒,不够果断。

道路仿若墨滴入墨中一般黑,成希需小心翼翼用脚尖一步一步探索着台阶走下去。

她在心里骂过文利至少一百次。她从来挽着文利的手,从来被文利扶着才走过这个迷之恐怖之地。今夜文利明知自己会遭遇什么,偏偏将她“送”到封峥身边。其心可诛!

天地良心。帮人的,却因骇人,成了害人。

成希没有如同文利、戚期计划那般,叫嚷着让封峥提醒自己,更不可能去抓他的手臂。她又揣着心里的小九九,硬撑着。纵使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也不去惊动身边的人。

“啊!”不料,她踩空了。

这也罢了。只她由于猝不及防的踏空,双腿僵在原地,右手却不自觉往上抬了些。

因梯道窄,成希又同封峥并肩而走,两人几乎零距离。成希因惊吓而乱动的手,歪打正着地钻了空隙,斜着便落在封峥左手前臂上。

那姿势,便似她挽着他。

“对不起!”成希又是难堪又是尴尬,哭笑不得。

一声抱歉又令封峥蒙了头。兴许他压根没发现。他自然也不会清楚,她偷偷在他不明实情抽走右手时,脸红似迫不及待被剥开的石榴。正如她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的那声“对不起”。因事发突然本能的挣扎,因过去种种累积的愧疚。

她对不住的,并不单是她下意识挽了他。从他喜欢她时,她便已对不住他。

多年后成希回想那一夜,仍会笑话自己放过时机将话说清。可若有谁提问,此生走过最漫长的道路,她亦如多年前的那个时刻般作想。

那短短几百米,右面高墙竖立,左面绿树成荫。月亮也照不见的少年少女,各怀心事,行走无言,却走了亿万光年那样长。

那短短十分钟,无嬉笑打骂,无你言我语。无声走向时间的尽头,走出月光的追捕,走到只有你我二人之所在。

可我们最后,依旧没能如你所愿地走在一起。



19.请君入瓮,甘之如饴(上)


中考体育训练要了成希半条命。她瘫在足球场门框前,一蹶不振。非她故意去看周围战况。可眼睛又装得下那么多,除非闭眼,她无可回避。

成希三米外,文利、章玲玲仍在加时练习扔实心球。远处,文念、黎芮、黎雯月同两对双胞胎同学摸索跳远秘诀,试着将成绩提高些。封峥、黎茭结束又一轮往返跑,慢走五十米后,坐在看台第一排位置休息。凌灵、戚期、绪昕、尤丹则是三个项目轮番上阵两回,告捷而满足大笑,便去寻看台二人。

成希又将视线看得远些,操场出口处,站着一男一女。男生Y同学,女生古钰。他蹲在一旁,她不住地收脚跳跃。

成希有些难过。她想起古钰在寒假结束前几天回复自己的信。

古钰提到,她并非不愿同成希说些什么,她甚至想将一切告诉她,过去种种,那些好的、坏的,她都想一五一十告诉成希。可她害怕,她不知怎样开口,怎样向成希解释。她甚至提到X同学。在她想将实情告知成希时,是他明确说出“只要不让她知道”。她也曾自私和胆怯,便埋下了那一念头。哪知,她们渐行渐远。

她又说:可是你放心,你同X的事,我绝没告诉任何人。

她仍替成希保守着那个肮脏的秘密。

成希看后唯有一笑。似那般轻盈的空中杂质,落入窗外盆栽绿叶上,被迟早的来风吹起,又飘飘荡荡不知去向。

末了,古钰不忘提醒成希:我见你体育课跳远,应是方式不太对。你也别急,其实你只要在起跳时,稍稍收下脚,便能跳得更远一点。你可以试试。多多练习,不要害怕。考试加油。不论体育,还是中考。加油!

成希再去看出口时,古钰已同Y同学走向更远处的跑步场地。她亦望见了一个形如X同学的身影,在那端等候。

成希难过,只因古钰在选择时,并未将古钰她自己看作首选。若非成希因封峥的陪伴而释然,她恐怕不会同她写那样一封信。若非成希后来多次同文利做思想工作,同章玲玲、戚期做另一番演说。那么,古钰便真会失去女生的友谊。

可是,眼下的场景也是多么可笑啊。古钰自己放不下,仍同他们走得近些。

是啊,眼下场景多么可笑。成希不也独自一人?

她又生了些妒意。

“If rain”成立前,便有“笑死一条街”(以下简称“笑街”)存在。成希目光所及之远处看台坐着的六人,便是其成员。

“笑街”同甘共苦、腹心相照。凌灵名列前茅,封峥、黎茭、戚期穷追不舍,尤丹、绪昕奋发图强。戚期同封峥无话不谈,绪昕同封峥音乐至上,凌灵同封峥棋逢对手,封峥同尤丹良师益友,封峥同黎茭……似乎就是吃吃喝喝闹着玩儿。

成希同封峥呢?那些四字关联,又有哪个属于她同他呢。

成希自知无能,多次看着凌灵、封峥等人就一道是非题围着老师探讨。那时候她的眼神,才是最黯淡无光的。她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同封峥站在一起,与老师据理力争。题目反馈予她的,她能找出的,都不是那些他们一眼看出两下思考三番定论的条件与证据。

无非对错,有什么值得口舌相争的?

成希失落。不只自己对题目无甚兴趣,更心系台上的人。

封峥,他是那样聪慧精明之人。成希每每见他做题,从容镇定。似乎没有他做不出的,只有他不想做的。成希喜欢看他做题时候的眼神。那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人眼里瞧见的笃定。

她不禁想,他即便面对将来许多繁难,亦是那般。他那样优异,分明盖世之才,可锋芒毕露却深藏若虚。

而她呢,尘埃一粒,自惭形秽。

若非他喜欢她,世间又有什么能将她同他联系起来呢。


化悲愤为扫除。体力劳动,缓解内心万千感慨。

成希却也不着急,等着同学陆续散去,才不紧不慢地挪到后门,挑起一块抹布就往水槽走去。回来时,见文利埋头算题,便绕了弯停在她身侧,附身观望。文利却嫌她碍了自己思路,又催促她赶紧打扫,自己可不是单纯在这儿做作业的。成希小嘴一撅,“哦”一声,悻然离去。

上台几步距离,方位原因,余光不得不将那方的封峥圈进视野。他背上书包,往后门去。终于走了。成希长吁短叹。

在众多扫除项目中,成希最喜欢擦拭黑板。

先用黑板刷抹去板上最后的印迹。她喜欢额头近乎贴着黑板,侧目去看那些细嫩白皙的粉尘簌簌落下。好似她也如天上手,制造一场瑞雪。雪中若有粉、蓝、黄,必定雪女作画,一如大地原所拥有的斑斓。黑板槽间已然翠锦,巧夺天工。

落红何曾无情。生命完结,尚且遗留乱世之美。同样,黑板上的文字符号,使命已了,却何曾死去。它们幻化成这样一个妙不可言的浪漫,令一个小女孩天马行空,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再来,便是抹布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地规律操作。这一步骤,成希不大喜欢。因她实在太矮,需跳起来才能够上顶端。因而她素来只踮脚而为,那些不受抹布洗礼的,只好等着她最后搬来凳子,横跨式清除。

工程过半,手臂已酸。右手攥着抹布便高空停留,水珠淌过略略弯曲的手肘,成希嘟嘴轻轻吹去,珠子碎成更细的颗粒,无声落下。她揉揉酸软的臂膀,继而又将手伸长,再踮脚,仰头去擦拭高处。

风吹蝴蝶骨,一阵清爽。可嗅到发丝香气,那是飘柔的味道。风又穿堂,当真飘过一声柔柔的短音。自胸膛而出,振聋发聩;使心脏扑通,小鹿乱撞。好似沉积幽谷百年,而今迈步,翻山越岭,满身疲惫站在山巅,却仍记那时初衷,仅存之力倾尽,空谷绝响般,一腔豪情尽洒。

不过一声“拜拜”。

成希呆若木鸡。

发生了什么?她亟不可待地去寻发声之人。尾音消散处,转向右面即可见到的人,前门,他又走了一次。为什么?她老早前分明见他背包朝后门方向去了,难道并未走出去?难道而后回来了,现在才是真正的走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同她说再见,他竟然敢大胆同她说再见?一定有阴谋!

成希不禁又想到昨晚使诈的二人。忙跑下台,正好撞见戚期也在文利身边,便向二人一同问道:“是不是你们又做了什么?他怎么跑过来跟我say goodbye呢?说,戚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的他!”

戚期却激动不已,“我可没有啊!他听我们的吗?从来都是他自己倔,自己说了算,他几时会听我们的啊!诶,不过,他刚真的同你说再见了?嗯,这小子不错嘛,终于开窍了,值得鼓励!”

成希仍不信,“真的不是你?真的是他自己突发奇想的?”

“真的!”

“不,有阴谋!你们是合伙骗我呢吧?你敢说昨晚那事,不是你好说歹说让他那样的吗?他自己决计做不到硬着头皮同我一道走!我知道一定是你说了什么。”

戚期眼珠转了半圈,支支吾吾:“呃,昨晚,昨晚那事吧,是,我是说了什么。可他要是没那心,也不会答应。且一码归一码。昨晚都那样助攻了,你们不还是这样?”她越说越有底气,“恨铁不成钢,谁稀罕掺和你们的事啊!我还要学习呢,再不想管你,也不会管他。”

语毕,却见成希质疑的眼神仍投放在她眼里。她搁下笔,神情严肃,再次重复:“他真的很倔强,很执着,也许你没感受到。但他拿定主意,百头牛都拉不回。而我们呢,不过是小绵羊。你自己斟酌吧。”

成希长久地以为,在她面前的封峥便是在他们面前的封峥。因而他待自己如何便待他们如何。他那样听她的意见,他便一定听他们的意见。她曾同文利言,她知封峥与自己同与他们可能有别。她却因看不见那“别”之所在,便又下意识回到“皆是一般”上。

她自己说的话,自己忘了。又自以为是的那样去看待封峥。以致今日才隐约看清眉目,却仍不过那句缺心少肺的话:封峥不是我眼中的封峥。

其余的,成希不得而知。


那件事后不久,成希终是搬了桌子,换到封峥旁边。想来以往都是封峥帮自己搬,这回却只能找文利、文颢搭手。流年不顺啊。

落座。成希这组是单组,两边皆隔过道才是邻桌。这也是成希自换座位以来,便打定的主意。她尚且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去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虽则那心结正体为何,她并不知晓。

眼下一左一右,相安无事。隔了过道,也真真相坐无言。

戚期却非省事人。她总通过封峥找成希借纸巾。这厮,先前说过的不管不顾,却是子虚乌有。

成希识出她的阴谋,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能记着带吗!每次都找我,你周围那一圈,我不信没人有!”

戚期很是调皮,“不,就不,就用你的,你的用起来最舒服,最顺手。谁叫……喜欢你呢!啊,我说我喜欢你嘛!”

自此,成希便不再随意出招,免得给人落了口实。

可是啊,他们几乎又忘了贯穿奔赴中考之线本尊为何。资料!换而言之,钱!

又到收钱之际。

呵呵,坐得这样近,还请人帮着交吗?

成希握着一把数不清的钱,便要伸出手去让封峥自己拿走。哪知,对方也摊开手心。一时间,画面静止,独有笑看他二人的章玲玲在戚期怀里发出清脆声响。成希方知又被看笑话,横了心,将手翻转,指尖轻点封峥掌心。这般退让,让僵持不下的两只手,各归其位。

真是失了钱财,又占了下风。为何封峥总爱同她僵持?

那你呢,又为何总爱在他面前逞能,不肯退步?

成希只知在旁人面前以退为进,却遇封峥一事,便乱了步调。若非看着墙上的倒计时,险些忘了自己一周后要同封峥正式成为同桌。再不言不语,就真真不尴不尬。

她开始趴桌上思考。时间的画面格子一帧帧闪过,终定格于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个赌约。那时到底因何而赌,她已忘了。但她记得赌注。是她输了,是她要同他赔偿。

很好,机会来了。

回家。成希东张西望,目光锁住地上一大袋东西。对,就是它。她记得她昨天才提到要让父亲买回来。一气呵成,翌日她便挑了数目,提到学校。确切地讲,是全放进封峥抽屉。

她怕自己又比封峥晚,特意调了三个闹钟。好在,她当真头几个便到了教室。

事成。然后,睡觉。

装睡。等着封峥到来。

她听到文利在门口同戚期打招呼的声音,听见戚期走近书包碰到课桌发出的声响,听她拉开凳子。听见她说,封峥这孩子怎么还没到。她又拔高了音量,咦,说曹操,曹操到。你来了,快拿出物理卷子,我要看看最后那道题的突破点在哪。

物理?突破口?成希一概不关心。她只认自己的关注点。

他来了。

成希知道,他一向将书包放进抽屉。果然,封峥很快开口,却是问戚期:“这什么?你给的?不用贿赂我,我一样给你看。”

戚期摇头,同封峥一般发愣,“我刚刚才到,不信你问章玲玲,她看着我进来的。我才坐下!”

“那这是谁……”封峥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有了苗头。

章玲玲茫然回身:“怎么了?说我什么?”

戚期笑得诡谲:“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继而又对着封峥耳语,声色太轻,无人偷听得见。

两节课后,做操时间。天色阴沉,势头不定,今日便取消了。是时,三五好友都在谈论封峥抽屉里临空而降的信物。

“谁暗恋你吗?原来你还有外班女生将你盯上?”

“不至于吧。我没见有谁偷偷观察你啊。我时常同你进进出出,你一天撒了几泡尿我都清楚。是不是班上另有其人?”

“人家一片丹心,只怕送礼之人要寒心。”

“天哪,我看好半天成希都趴着睡觉,该不是目睹了真相,备受打击吧?你看,这会还睡呢!”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初生嫩牛犊子。

为什么没一个人想到是她呢?

哄闹声渐小,成希觉着,是时候起来,做做习题。

嗯?有些口涩,想喝点乳酸菌。将头一扭,呦,人不在。正好。遂如在家一般,右手一探,便是一瓶原味酸奶。再探,却探不到吸管。NO,败笔。遂将瓶盖撕开,大快朵颐。

戚期微张着嘴,目睹全过程,半信半疑,“所以,真的是你给的?”

成希笑靥如花,不以为意地点头,“封峥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赌注。我现在还他。不过他一次性喝不了十四瓶,你们可以让他分享嘛。”

戚期拍桌子,叹道,“哎,你说说你,真是你!可你……你怎么不一天放一瓶呢?十四……这样可以放两周!”

成希摇头,“不好,我想过。可真非我沐家风格。拖泥带水,效率极低。这样,一次性付款,轻轻松松。成败在此一举。愿赌服输。”

封峥回来,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口袋虚掩,却瞧得出被动过的痕迹。而成希则大大方方喝着他眼熟的酸奶。没有吸管,她每喝一次,便要用舌头将嘴角舔一遍。

封峥诚如成希所言,他在看见的一瞬间,便已预感真相。但他另有所虑。所以,也并未如成希意料那般,开怀而笑。

成希不明所以,戚期作为中间人,传达封峥之意。

原来,封峥以为,成希这便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二人两清,再无挂念,无债便由不得谁追由不得谁讨。这样,并非好事。

成希讶然,竟可以这般念想。实在悲观。她一番盛意,他却看不成和好的小手已伸在他面前许久。

哎,仍是那句,可爱的封峥同学啊,拿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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