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过境,吹得人衣袂翻飞,
混兽的神识在玄枝灵力的安抚中,缓缓回归到当下,它蠕动着布满吸盘的触手,把一个又一个的吸盘从雌兽的尸体上拔了下来,像是一场繁琐的告别仪式。混沌的雄兽终于放开了雌兽,随着赤波轻漾,它把雌兽的尸体慢慢推向了深海。
无论混兽活过多久,始终需要习得的,仍是诀别——亿万年前和盘古的诀别,亿万年后和沌兽的诀别。
我收回灵力,深深呼出一口大气,仿佛是从地狱归来一般,身心俱疲。
“没事吧!”
啻吻的声音让我回神,他离我是那样近,如同瑰丽鲜活的彼岸。
我的注意力突然被打断,海面上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地喧闹之音。放眼望去,原来是一群群小混沌兽从水中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叭”“叭”“叭”“叭”“叭”地聒噪不休。
混兽眼睛上的那块抹布使劲上下抹着,慢慢亮了起来,好像两盏明灯,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谢谢你。”混兽雄浑的声音响起来,问,“你们要去哪?”
“告魂岛,可以载我们吗?”我舔舔嘴唇,干巴巴地回答,“是你家沌兽把我们的船给拆了。”
“是它产卵后神识不明,不是故意攻击你们的。”混兽阖目长叹,“都上来吧。”
混兽载着我们一干人等,如楼船般行驶,乘风破浪。
不多时,天空赤云散开,陆地越来越近,两侧的海岸线像两条蝙蝠的翅膀朝左右斜伸出去。远远望去,岛上怪石嶙峋,满是参天大树。遍地生着花草,结着果实。
“前面就是告魂岛了,你们要自己走了。”混兽苍老的声音说。
混兽要走了,它不能离开水面。
“谢谢你,混兽。”
莫名有些恋恋不舍,这个庞然大物的怪兽身上有种凡人理解不透的苍凉。
一只小混沌兽从我的掌心里钻出来,想钻入我的袖口,我急忙逮住它,轻轻放回混兽的身上,拍拍它的小脑袋,小家伙,该回去了。
“对了。。。我们船没了,到时候怎么回去啊?”郝尘突然嚷嚷了起来。
“那我给你们埋一句咒诀,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用它来召唤我。”
说完,混兽用八只触手轮番在我们每个人的眉心注进一丝灵力。
做完这一切,混兽翻转着身体消失在海水中,海面很快平静得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里为什么叫告魂岛啊?”
我抬头看着那些大树的叶子像枪刀剑戟般交叉在一起,赤穹被它们割成了碎片。
“应该就是昭告天下,说这个岛很厉害,不然我们也不用千里迢迢慕名前来了吧。”郝尘思忖着回答。
“这是什么东西?”朏十三把它的小银枪戳进了一朵红色花的花心里,刚刚它还看到这朵花明明离它很远的。
“这不是花吗?没什么奇怪的啊!”
朏大从我肩头滑下来,凑近了那朵花。
“啊——我的脚!”朏大一声呼号传来。
只见那朵花心,好像一张小嘴一样,后退了一步,吐出了朏七的小银枪,还呸呸地吐了吐舌头,倏地又一口咬住了朏大的脚。
“救命——谁来救我——”朏大一边嚎啕,一边伸出脚拼了命地甩。
朏十三和朏七见状急忙上去拔,结果那朵花像牛皮糖一样越扯越长,最后啪的一声扯断了弹回去,一朵变成了两朵。断开的那朵花,立刻张开嘴巴一样的花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上了朏七的手,痛得朏七哇哇怪叫。
“砍死这小怪物。”
“啊——别砍到我的指头。”
郝尘蹲下来,抽出刀,却不知道该往哪里下刀,那花又黏又滑,又害怕割到朏七的手。
正当郝尘犹豫的时候,那花还“吱吱吱”地怪叫了几声,突然拉长了茎叶,缠上了郝尘的刀,一时间,僵持着毫无进展。
“快。。。快。。。用电。。。”朏大疼得飙出了泪。
“辣手催花吗?”灵阜说,“我试试。”
“啊,你们怎么没同情心啊,我要死了——”朏大发了狂的嚎着。
灵阜拿出权杖准确地对着花体施放电击,“嗞嗞”的声响过后,反而那红色的骨朵膨胀了一圈,咬得更死了。
大家顿时都一筹莫展了。
“对了!”我一拍脑门,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花骨朵身上倒了些白色粉沫。只见那两朵红花刚刚还嚣张兮兮的精神头一下子就焉下去了,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松了口,一跳一跳地躲回了矮小的灌木丛。
哈哈,这妖花,一招搞定,慢走,不送。
“这是?”啻吻用手指拈着那粉沫,放在鼻前嗅了嗅,说,“是盐?”
“聪明。”我得意的举着小瓷瓶,说,“我养父之前上山采药的时候教我,如果碰到蚂蟥咬,就用盐驱赶它们,没想到这蚂蟥花还真怕这招。”
“你干嘛随身带盐的?”郝尘不解地问。
“你不是阿巫发小吗?”啻吻难得开口,看着我,揶揄道,“他是吃个馒头都嫌淡的人,重口着呢!”
“......”
“呼——痛死了——我要回王府——”
“起起——你给我们收尸吧,我不走了——”
惊慌过度的两只朏鼠,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发泄着劫后余生的焦虑。
“快起来,我看看伤口严重不?”
我拎起朏大和朏七,把它们的爪子翻来覆去的,替他们检查伤口。
“这些蚂蟥花莫不是看上你们了?”我看了半天,笑着说,“原来是在示爱呢,只有些红痕,没有见血啊?”
“快起来,嚎什么? ”啻吻皱着眉,道,“那些花根本就没有牙齿,伤不到人。
“......”
我记起袖袋里还有几颗糖丸,专治这些朏朏们撒泼撒娇。
“天快黑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噬魂花仙子才行。”
郝尘看着眼前这些诡异无比的树林,就连树干都是弯曲着形状生长,的,活像一条条黑蟒盘踞在树下。
一阵阵阴风恻恻地袭来,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我们快走,”我说,“对了,往哪里走?”
大家都看着啻吻,毕竟只有他来过。
“不知道。”啻吻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不是来过?”我奇怪地问。
“是被打晕了,绑去的。”啻吻摸摸鼻子,说。
对于北境王来说,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情,的确不容易。
“要吃糖丸吗?”我噙着笑看他,问。
“留着,哄你的小老鼠吧。”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
朏十三啃着糖丸,吹了个泡泡,再爬上了我的肩头,看着眼前的路说,,“我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它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张结实的大网从天而降,像一只靥兽扑过来,让我们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