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刚退休的那段时间,一下子无事可干,没来由的闲得慌,于是就开始敲键盘写东西,散文随笔游记口水文,狗屁胡说的小说甚至五马六道的诗词歌赋,逮啥写啥,写了,随手就发上平台。人老了,写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回忆。

这一写,就没有停歇。就像几十年来养成的写日记的坏习惯一样,不过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方式而已,如同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家人就说我这是强迫症。平台有自动储存和记录功能,退休这三年,写了150万字。

写的最多的是回忆。记忆里萦回最多的是母亲。母亲过世七年了,最刻骨铭心的是母亲在医院的最后九天。多少次,想写写弥留之际的母亲,当在键盘上敲出“母亲”二字时,就心头发紧,喉头凝噎,泪眼模糊,我写不下去。有时,浏览自己写过的东西,当必须出现“母亲”的时候,文字总是那么急匆匆地一晃而过,刻意回避一般。即便是美好的回忆,也不敢驻留太长的时间。

我知道,那刻意回避的,是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那个词叫温情。

近日,在平台看到本地作协的笔友李之莺女士的文章《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又一次泪眼模糊。请原谅我又一次用了泪眼这个词,我的家人曾说从来没有见过我流泪,这是真的。母亲过世的时候,我也只是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大哭了一场,没人看见。但读这篇文章,那个叫“温情”的词却又一次触动了我。

今天正月十四,是我生日,怎能不想起母亲?想写写母亲,心堵着仍无从下笔。罢了,就借之莺女士的这篇文章来怀念母亲吧,没有征得之莺女士的同意,但我非常想和读者分享这篇文章。文章里,我分明看见了我弥留中的母亲。

-1-

我不知道这些所有有病的脏器,还能够坚持多久。我知道它们在母亲体内慢慢地变质,慢慢地腐化,慢慢地老朽。慢慢地成为一个形似、而质非的东西。

它们在慢慢罢工,它们不忠于职守。它们或者,想忠于职守,却身不由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着母亲,慢慢的由一百斤,变成九十斤变成八十斤,现在也许只有六七十斤。仿佛整个人只是有皮肤和骨头组成。

我想起堂屋的地铺上,幺爹翻了个身,就再也没有起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转眼间就一年了。想到这里我开始收拾背包,去到我老家我母亲的身旁。

我们所有的福分都来自于母亲,她把所有的苦难都承受下来,留给我们的是非物质的财富。

自从母亲无意进食,维持生命的量子场就在一点一点地弱下去,也许离死亡不远,总之离死亡不远。

中午午休时,所有探望的人都离开了。我搬来一张小凳坐在病床旁。

母亲开始交待后事,她说,我还有一些衣服,一些没穿过的衣服,你不要都烧了。然后开始无声的流泪。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别想那么多。我知道现在再说你要想开些显得太傻,好像没心没肺,太不能设身处地。

我想起她十几年前说起,婶妈(同样生此病)死时,还要让她妈妈把她最喜欢的小红帽给她戴上。母亲同样如此,一辈子爱美,两次住院的间隙还拄着双拐去美发店染黑头发,那头发因衰老和病痛已差不多全白了。

从年初为她在一楼支了临时床铺,她就再也没能回到楼上她自己的床铺。

母亲醒了就给我讲昨晚做过的梦,一段熟悉的陡坡怎么都上不上去,还要上还要上,这是求生的本能。

我想起我昨晚一定也是做了什么梦的,但我想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扶母亲躺下,我想起来了,我梦到孟,从初中毕业再也没有见过,梦到的还是初中时的样子,个子还是纤弱矮小。我想我应该主动打个招呼,我打招呼,他回应,就这么简单。此后我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在他视线之内,我和别人说笑,我的头发被风吹乱,我的一字领裙一侧溜到肩下,我跟别人一起出门,离开,我们再也没说一句话。那张苍白而虚弱的脸。

在公交车上醒来,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幸亏很快想起来了,不然我可能就会因为精神逃逸而入院,永远陷入无尽的混沌。

母亲一直清醒,精神好的时候会跟我们讲她从前的故事。从前的生活。关于这些人生的片段,我将在另一个篇章里呈现,现在,她不得不躺下来休息,躺下来喘息。她累了,不擅长回忆,就连回忆也是不由自主。她所回忆到的,大多都是已经离去之人,尽管有些当时还非常年轻。

母亲曾光彩照人,曾挺胸做人,曾在贫穷苦难中高昂着头卢,现在她头都无力抬起来,干瘦的象个木乃伊。

晚上洗完澡我穿上下午从顶楼平台上收下来的衣服,一股温暖透过皮肤传遍全身。妈妈也穿了刚刚下午收下来的衣服,妈妈是否也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她早上的时候漏在被子外面的四肢冰凉,下午又开始低热,体内的热继续在烘干她,她是否已经失去的对阳光和温暖的敏感,或者说,在疼痛,极度不适,在生死面前,这点无关痛痒的敏感算个什么。

白日的昏睡与夜晚的警醒,她不得不克制叫醒我们的冲动。独自睁着眼睛面对黑夜。她这一生还有什么其它的遗憾吗?除了十年来噩梦般的疾病,她未能活到六十八岁?没有赘肉抑或应该努力长一点肉?一件真丝旗袍?一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空中旅行?还是该认命?不甘心?

母亲变得一天天更加依赖我,更加的疲软乏力,无法用瘦弱的胳膊支撑自己骨架般的身体,无法独立解决大小便的问题。她这个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如今看着一个忙着为她端屎端尿,擦手擦脸,一个忙着给她做吃的,找吃的,削吃的,捣鼓吃的,一天到晚,我和父亲两人什么都不干,就干这个。当然,我们不是别人,是家人。

母亲对我们帮她端屎端尿也习以为常。因为这个人正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的。我现在是还她襁褓之中对她的依赖,有多少人没能还到这个债,而我还到了,也只是这一大笔债务中的一小部分。二十岁以前我们对父母的依赖,在那样艰难的岁月,他们对于生存的付出。

我扶她起来,不一会坐不住,我又扶她躺下。刚忙着把毛巾脸盆脚盆便盆清理好,她又想起来,拄着拐杖到外面走走。就在左邻右舍门廊前晃一个来回,然后就在门前走廊上坐上一两个钟头,接着就在床上躺着了,精神好天气又合适的时候,会在傍晚再出来坐上一会儿。她会对认识的人打招呼,挥手,几乎所有有意或无意注意到的人都带着些许惊骇的表情注视着母亲,注视着这个干瘦枯槁行将就木的人。我这个时候只能坐得挨母亲更近些,表示她离死还远,她目前还是我们活着的一分子。

-2-

母亲的体内,还带着一块钢板,数颗钢钉,一组人工髋关节,这是尘世留给她刻骨的礼物。

每天给母亲洗澡,细数那一根根突出的肋骨,抹掉那一片片干裂的皮肤鳞屑,然后给她抹精油,在我眼前呈现的是绝对鲜明的对比,相对与母亲的枯干的骨骼黑瘦的身躯,我的胳膊健壮有力,我的手臂肌肉丰满,我的手掌丰腴柔软,我的皮肤光滑细腻,这是生命力的象征,这是生与病的对比。生老病死,中年以后,我们就得共同面对。

给母亲洗下身,她再也没有那种感觉——我想说的就是——对,羞耻感,她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家人面前,任人帮她洗阴部,扶着床铺撅起屁股,让女儿帮她洗屁股,女儿不在的时候,她有没有洗过?父亲会不会帮她这么仔细的洗?在医院,她的大小便都是爸爸处理的,因为母亲一只手行动不便,另一只手在打针,用纸巾擦拭都是爸爸代劳的。母亲已经习惯了,她早年太苦,现在该她享受一阵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母亲说胳膊抬起来已经有些费力了,我给她买的茶叶蛋剥好,递到她手上,她弓着腰去吃手上的东西。我想起她年轻的时候绣的绣花鞋垫,在我结婚的时候,她给我和先生一人绣了差不多五十双鞋垫,加起来上百双,到现在结婚十五年,我们都还没有用到五双,我估计这些鞋垫我们一辈子也用不完了,这些将成为母亲留给我们永远的念记。

夜里,母亲的身体里流淌着泉水之声,有时候母亲整夜不睡,听任这些声音带她到远方。

我无法离开母亲,我无法过一种母亲不在我的视线之内的生活。我无法在远离母亲之外哪怕百余里外生活而不担心母亲的生死,我无法想象一旦我离开母亲一两天,再见到母亲的样子。她现在变得尤其依赖我,就像我小时候依赖母亲一样。我想,母亲养我二十年,我养母亲最后的生命。

母亲想吃小鱼,想吃鳝鱼,她几乎不吃别的,只吃鳝鱼、小鱼和锅巴粥。每天弄这些小东西的时候我在想,母亲一辈子善良,踩死一只蚂蚁都舍不得,可是命中注定,她必须要要它们的命,他们之间的许多宿债孽怨必须要这一世了结。

期间一天凌晨,我离开母亲去参加一个面试,临行前病床上的母亲嘱咐我,一定要面带微笑。我笑笑离开了,我从二十岁出门找工作,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母亲还以为我十六岁。

可是结果并不尽人意,开始是工资出的过低,后来面试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没接到通知。本来按照要求我的资历是绰绰有余的,除非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家有背景,而我只有背影。心还是有些许的不甘,也罢,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地当我的孩子王吧。可是,这也未必是稳妥和安全的,内心的焦躁和不安总是不经意间隐隐袭来。我于是静下心来读书,不想别的。心想我总会有一份好工作的,瞎着急也没用,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母亲人躺在床上,关注着一切事务。她的花啊草啊,她的猫啊狗啊,每天都在叮嘱,要浇水啦,要移盆啦,要剪枝啦,要喂水喂食啦,要剪毛啦,她现在还真的考虑不到,我跟父亲两人经常是被她使唤得几乎没得闲下来坐会儿休息一下的时间。而且生病的人,脾气怪异,尽管母亲以前脾气温和,但现在她低声说话,如果你没听到再问一下,她就会很大声地猛吼一声,当然,这是后来母亲精神气稍微好点的时候。母亲喜爱小动物,热爱植物,尤其热爱开花的植物。一整条街道两边,就母亲门前的花品种最多,花开得最繁茂,这还不包括这一年多来的不断住院出院与入院期间,好看的花盆和漂亮的花被顺走的那些。

父亲改变了很多,由年轻时候的暴君变成这如今这么个任劳任怨的人,虽说性格使然本性难移,至少每天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帮母亲打理花草,照顾猫狗,这些他以前最为反感极力反对的东西,现在也是无微不至。这也算是母亲的造化。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老来有伴是最佳。想想自从去年五月父亲住院,七月父亲手术,术后母亲病倒,父亲一出院就接受了照顾母亲的任务,一直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几次陪母亲去武汉做大手术,都是父亲出面支撑。我们原以为父亲做不成个事的。

七月下旬母亲的状况稍稍好一点,于是我又把一部分的时间分给了家里和孩子。孩子也是我心底的痛,十六岁的叛逆与不谙世事,不知努力奋斗为何物,让人替他着急。

一整个七月,我就怀着这样的不甘的心情,在烈日下穿梭于母亲家和自己家的数次公交和转车上。不知不觉暑假过去了一半,这一个月,我几乎什么都没做,我是说我自己的事,读书或写作,甚至是假期培训。

到了月底,政府那边的面试没了着落,好在收到学校下学年的任教通知,我成了一位英语教师。正好有个机会去广州,我于是放下写了一半的历史文章,也放下照顾了整整一个月的母亲,准备出去一趟,否则我自己也将郁结其中。

-3-

我在翻看手机里从前写母亲的文字。有篇是《陪母亲聊天》。

母亲老了,越来越多的露出了,老人的眉眼和神态。

老的母亲在村头,买了栋靠河边的小房子。

那里是新农村中心,母亲喜欢热闹。老村的老屋太老旧了,而且一天到晚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母亲住进这二手的新房子里,开始回忆这一生,从记事跟父母一起,搬了几十处家。

搬了一辈子家的母亲,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可以安安稳稳住到死了。

莫名地,我却记起老家房子里放着的,那口玉兰树做的棺材。

母亲受了一辈子苦,老了还为病痛所扰。每天照顾自己,煎汤吃药。她相信命运,命运从来没放过她。她却感恩,命运一次次从死亡的关口,放了她一码。

每每从医院出来,感受真是冰火两重天,唉,多愁多病的暮年。

跟母亲在一起,我成了一个十足的唯心主义者。我认为母亲便是我所有的福报之源。

母亲的童年,与我的童年,互相交叠,互相渗透。像一张柔韧的网,里面尽网些破铜烂铁,散发着宿命的味道。

农历七月是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病塌上的母亲还不忘来电话说,祝我生日快乐!我说,你们好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母亲说这两天还好,不知怎么的,就是吃了就吐,不想吃东西。唉呀,这叫我怎能快乐起来!

每一次离开母亲再回去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比从前更加衰弱了。以前还可以扶着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现在只能从床上扶到走廊,坐一小会儿。行动都需要人搀扶。吃东西也会经常的吐出来,肠胃更加难受。

八月的最后一天回学校准备开学,开学第一天打电话回去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了,忙联系车辆送往医院。

这种状况下真不知道母亲还能撑多久,心里是黑的。

几夜,母亲没怎么合眼,她是太珍惜人世间的光阴。我眼见着母亲慢慢消循,首先是肌肉,我们只看到伸展到空中的尖削的骨骼。这把骨骼继续支撑了母亲这几个月的生命。骨瘦如柴的母亲。后来是小便,排出来的居然是白浆一样的玩意儿,似乎血液里的白细胞白血球白蛋白一律擅自脱岗。后来是听力,她已经听不懂你的任何嘘寒问暖,你的千呼万唤。再后来是人中,它在慢慢缩短,母亲还能够讲话,但是嘴唇已不大合得拢。讲出来的话有时候不大听得懂。再后来意识渐趋淡漠。曾有那么强烈的生存欲望的母亲,那么热衷世事积极参与的母亲,而今显得如此地疏离。

母亲的眼神滞重,脸又肿了起来,覆盖了高高突出的颧骨,很多时候,感觉母亲游离在两个世界的边缘。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商讨她的后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母亲咳出了金属的气味。

在传染科,作为曾经的一名见习医生,我不戴口罩,徒手操作,完全不用任何防护措施。母亲已经为我在子宫里做好了预防。目前母亲腹部塌陷,子宫糜烂。它保护过她的子女,如今却纷纷离她而去。

那年我九岁,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是我眼中的权威,他带我来到走道,指着玻璃门上的三个鲜红大字说:这是传染科,你以后不能走出这道门。我懂事地点点头。

后来的印象才是我从昏迷中醒来,听见爸爸妈妈都在旁边嘤嘤地哭。

为了回报这哭声,我努力地活了下来。为了回报这哭声,三十年后我又回到传染科,服侍我垂危的老母亲。

母亲其实并不老,才64岁,一辈子爱俏,前年还穿着鲜红的皮夹克春装,烫着卷发,神采奕奕。那才是我真正的母亲,躺在床上的这个,是上帝派来的母亲的替身,为了考验我的孝心。我存下这张照片,预备将来供他人瞻仰。我的母亲,不可以是惨遭病痛折磨的神态。我的母亲仪态万方。

印象中有两次从不知多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能看见亲人的笑脸,那感觉真的很美。是的,失而复得的生命,失而复得的唯一的你。

我紧紧地贴着母亲的床沿,为的是母亲每次醒来一睁眼,能看见我的笑脸。

寂寞的午后的病房,倾听母亲的呻吟和喘息,其间要做的就是一次次地扶她坐起和躺下,仿佛母亲必须通过这个动作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母亲单薄的身体越来越沉重。

夕阳渐渐西沉。

-4-

我被厄运扼住的母亲,我又怎能责备她对生死不能超然以待。

母亲不愿交待任何后事,她也没有银行卡密码,这些年的病痛早已把他们的储存折腾得像她早已耗尽的肌肉。

弟弟从千里之外赶回,匆匆和父亲去整理老家,十几年没人住的空屋摇摇欲坠,就像母亲此时的生命。荒草葳蕤,那里过早地变成了坟墓。我的童年被掩埋,同时被掩埋的还有,母亲的青春韶华,尽管有时候凄风苦雨。

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我将陪母亲一起回忆,我将陪母亲一起回去。

对面的红石岩应依然灿如朝霞,生命却已经历一代又一代人,山林也几经易主,唯有江山永恒,如画江山,如斯命运,不可知的冥冥。我和我的母亲,一条风风雨雨中的单薄脆弱的藤。

现在我们在寂静的深夜的病室,母亲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眼睛睁着,我们只好开着灯,我们已经从七月就养成了夜夜灯火通明的习惯,仿佛这样可以吓退死神。每半个小时她会清晰地询问时间。奇怪,母亲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格外清晰,就像平常一样,一个星期滴水未进的母亲,深夜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夜还是这样深,这样静,一入夜母亲就非常规律,每半个小时需要人帮她扶起来坐正,仿佛她从没放弃终止一场谈判。母亲说,真抱歉,弄得你们也睡不成。我说,没关系,想怎样就怎样,只要舒服就行。母亲怎样都不舒服。这是父亲唯一一个没有梦呓的晚上,因为他的睡眠被划分成了许多个碎片,这些碎片来不及拼凑成哪怕最短小的情节。多年来,他的梦境远比现实要精彩纷呈,他扮演的角色也更个性鲜明。

最后我们所有人的寂寞,都抵不过我母亲的大寂寞。最后我们所有人的悲凉,都抵不过母亲的大悲凉。

这个秋天,银杏叶过早的飘落。2019年9月10号农历八月十二日,经历了一生风雨,半生病痛的母亲,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我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你可能感兴趣的:(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