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危机回忆录——精明的高盛和和它的合成CD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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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上回讲到高盛在2006年末的抛售，引发了贝尔斯登的两家对冲基金在2007年7月宣布破产。本回，且看这把火是如何烧到AIG头上的。
49、笔者之前曾单独写过一会AIG的文章：（微博正文）。但这个故事里，我们不妨再来看看。AIG全称美国国际集团，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保险公司。它们不仅仅提供各种寿险灾险，也为金融产品提供保险，即信用违约互换（CDS）。
50、2007年，AIG的金融产品公司（AIGFP）出售了约790亿美元的、针对CDO的超级优先级（super-senior tranche）的CDS。7月11日，伴随评级机构下调部分MBS和CDO的评级，AIGFP信用交易部负责人Andrew Forster吐槽道：“他妈的每一家评级机构都打算继续下调评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手上的货面临巨量的评级下调...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入账...we are fucked basically”
51、实际上，Forster担心的事情并不是super-senior tranche真的出现违约，而是如果CDO底层资产恶化到一定程度，或AIG自己的评级被下调，则AIG就需要为它所出售的CDS（即出售的保险）补交抵押品（对CDO超级优先级的CDS，如果对手方信用评级够高，刚开始是不需要缴纳保证金/抵押品的）。换句话说，让AIG真正痛苦甚至送命的，很可能不是超级优先级的“信用风险”，而是补交抵押品所带来的“流动性风险”。
52、最可笑的事情来了。包括AIG的CEO Martin Sullivan（图1）, 首席财务官Steven Bensinger（图2），首席风控官 Robert Lewis在内的高管在后来的听证会上都表示，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些CDS产品中关于抵押品的条款。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super-senior tranche不违约，AIG就没事。而AIGFP的首席CDS交易员Frost表示知道这些条款，但他以为这是行业内的“标准条款”。
53、对比AIG的一群蠢货，AIG CDS的对手方——高盛——显然精明太多了。7月26日，持有210亿美元AIG 超级优先级CDS的高盛给Frost发了第一封要求缴纳抵押品的邮件。
54、邮件是这样写的：“亲，很抱歉打扰您的休假呢。咱们这边明天会给亲拨打追缴保证金的电话呢。不要紧张哦，标的资产是贵司出售的200亿美元的超级优先级CDS哟，需要缴纳的保证金额度是18亿美元哦。咱们这边建议亲亲赶紧筹集资金哦。”
55、高盛在风控上简直是老狐狸到家了。第二天，高盛除了正式向AIG拨打了催缴保证金电话外，还购买了1亿美元针对AIG的CDS，以防止AIG破产。
56、AIG虽然蠢，但也不会乖乖任高盛宰割。AIG跟高盛争论到“我们内部模型显示这些超级优先级根本就不可能违约，凭什么要交保证金？”。高盛淡淡的回复“你们的模型不重要，CDS条款里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只要底层资产价格下跌，就需要补保证金，跟违约与否没关系。”
57、至于底层资产有没有下跌，跌了多少，实际上是高盛自己的报价说了算。当时高盛给这些超级优先级债券的估值是面值的大约85%。换句话说，高盛一边做空次贷资产，一边下调报价，一边要求对手方缴纳额外保证金，真乃“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快哉快哉。
58、AIG和高盛开始了持久的关于抵押品的谈判。高盛对抵押品要求“毫不动摇”。AIGFP的董事总经理Tom Athan回忆道：“8月1号跟高盛的电话会时，我把能打的牌都打了，法律牌、市场牌、还有tm亲情牌——AIG和高盛可是多年的好兄弟啊！”然而高盛说“AIG的抵押品问题已经是高盛内部最高优先级要解决的问题。”
59、人们不禁猜测，也许在2007年7月，高盛就已经预见到了AIG的死亡。这时，距离AIG真正濒临破产，还有14个月。
60、在这随后的14个月中，AIG和高盛还会继续在资产估值、抵押品额度等问题上纠缠不清，高盛也会继续购买针对AIG的CDS，防止AIG破产。最终，AIG累计向高盛缴纳的上百亿美元的抵押品，引发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政府“救助”。
61、尽管这时的次贷市场已经陷入水深火热（美国实际上在2007年陷入了次贷危机），但对于更广泛的金融市场和宏观经济的影响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显现。2007年7月26日，美财政部部长Hank Paulson表示“我不认为次贷市场的混乱会对整个经济带来任何影响”。
62、即便如此，整个金融市场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一切跟次贷有关的资产，并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抛弃它。7月末，市场终于找到了新目标——总规模1.2万亿的资产抵押支持商业票据（ABCP）市场。它是企业短期融资最重要的来源之一，也是整个影子银行系统的“血液”。
63、ABCP是以信用资产为抵押的短期债务工具。1.2万亿的ABCP市场中，约数千亿美元是以次贷为底层资产的。但通过分级、打包，这些ABCP全部都被评级机构给予了AAA的评级。同时，ABCP还获得了大型商业银行提供的“流动性担保”，也就是说，投资者总可以把ABCP出售给这些银行换回现金。因此，次贷危机前，ABCP被认为是高流动性、极低风险、短期险的类货币。
64、然而，当市场发现次贷瘟疫已经随着ABCP的血管流到了金融市场的每一个角落时，对次贷的恐惧也就自然而然的几乎摧毁了整个ABCP市场。
65、在ABCP市场坍塌的故事中，第一个受害者竟然是一家德国银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