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感恩节聚会，在愉快的诗歌敬拜、蒙恩见证后是福音布道，特别能从理性的角度让大家看到“承认上帝的存在并且信靠上帝需要信心，不承认上帝的存在却需要更大的信心”。会后答疑阶段，有一位大姐问了个被“直呼内行”的问题：如果上帝全知全能，为什么还让人在伊甸园里犯罪（作出错误的选择）？
我头脑一下就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以过往的信仰理论回答这个问题并不太难，我也认为主持人绝对有足够的能力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自己，却因为一年多以来一直研习生命关怀（安宁临终关怀、生死教育等）而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除了以前的答案，又想到了更多，所以把这些想法写下来。
1、上帝本可以。。。
我们读一下创世记2：18-3：24，稍加角色代入就能发现：在伊甸园里全能的上帝的确可以采用对祂自己更为省心安全的办法来管理亚当夏娃。祂至少可以一开始就让人的心思意念完全不能违背上帝的旨意，成为纯听话的品种；又或者可以把分辨善恶树放到他们俩看不见、够不着的地方，让他们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但从事情结果来看，这位拥有对时间、空间、万物的支配权的主宰者允许人作出自己的选择，也就是说，祂愿意人具备按照自己的心思意念来作出选择的能力。
2、选择的能力造就可觉察的人性
不论你是否同意，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要面对无数次选择的。高考选择专业、毕业选择工作、选择自己的配偶、选择离职与跳槽、遇到重大疾病选择适合自己的治疗方式、在生命的后期选择用什么方式面对死亡等等。而这一个个选择，却常常又塑造出我们对自己的认识。我记得在十多年前，曾经遇到两位不同的母亲，她们的选择让我深感人性之伟大。第一位母亲是因为孩子得了一种肝脏代谢性疾病而需要接受肝移植，她选择接受肝叶切除手术而捐肝救子；另一位母亲在妊娠中期发现患上肝癌，她选择继续妊娠，等孩子到了32周，能安全出生了，她才接受剖宫产+肝癌切除手术，这时，她的肝癌肿块已经生长达到直径十多厘米，接近一个足球大小了。在医学不断进步的今天，也许总有一些人会说，不是应该有更先进的技术方法来避免这些艰难的选择吗？事实上，当时对她们来说，只有A或B的选择，要么放弃孩子，要么牺牲自己的安全去换取孩子的安全。自古以来，人们为了追求比个人生存、眼前成败得失之上的、更高层次的目标而作出的选择，成就了人类历史上无数的丰功伟绩，这让我们对人性中的美善一面充满景仰。当然，有好的就有不好的，就像亚当夏娃所作出的错误选择，人类历史上同样充满着由罪所捆绑的人性展现（贪婪、淫乱、仇杀、狂妄等等）。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认同，能选择，才让人类有机会展现出自己不同于动物、不同于人工智能（AI）的一种人性所在。另外，从圣经创世记的思考中，我们不难发现，上帝允许亚当夏娃作出属于自己的选择，正是因为祂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了人（创1：26），祂爱我们，期待我们在拥有自由、独立思考与选择能力的基础上，依然愿意选择信靠顺服祂(撒母耳记上 15:22，弥迦书6:8）。另一方面，那些不认识上帝也没有读过圣经的人，实际上依然拥有人性中的良善，具备作出好选择的能力，因为在受造之初，上帝早已经把这一切放在人的心里（罗马书2：15；雅各书1：17）。
3、每个人都拥有的灵性对每个人都重要
上两段，也许已经可以简单解答那个被直呼内行的问题了。但要了解人性当中，到底是什么因素造就了那些伟大的选择，我还是想谈谈灵性的医学概念。很有趣的是，医学上的灵性概念，往往是在安宁缓和医疗（Palliative Care）的相关研究与指南中才可以被提及【1-3】，而这个专业的医学概念，许多医务人员也还不知道。根据Uptodate的相关综述，灵性(spirituality)是人类体验的基本要素，它包括个体对生命意义和目的的探寻，以及超然体验，还包括个体与他人、与自身、与自然、与传统宗教内外神圣领域的联系【4-5】（每个人与天、人、物、我的关系）。从这个角度看，灵性是生存质量(quality of life, QOL)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能是影响人们如何应对疾病、感受疗愈和获得心理一致感(sense of coherence)的关键因素【6-7】。(以上论述，部分摘录自Uptodate上薛必成副主任医师所翻译的《姑息治疗中灵性的概述》)
我不知道上面一段文字对各位是否太复杂抽象。在对重症患者提供灵性关怀的时候，邱仲峰教授（现任台北癌症中心院长）提出了灵性关怀的五个面向，也许我们能透过这些临床实务的工作目标来认识灵性到底包涵些什么。这五面向是：1.认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2.感受爱与被爱；3.经历宽恕与被宽恕；4.需要盼望；5.与至高者的关系。灵性关怀师在台湾是一个专业的医疗服务提供者，他们会与医疗团队的其他成员（医护、心理咨询师、社工等）一起合作，并着力于通过谈话与陪伴，有步骤地协助患者发现与解決心中的困难、挂虑，如果事情都可以得到很圆满的解决，称之为灵性平安，就是善终。
圣经上说，“往遭丧的家去，强如往宴乐的家去，因为死是众人的结局，活人也必将这事放在心上。（传道书7：2）”作者所罗门一方面提醒人们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另一方面告诉人应当透过关心和帮助遭丧的家，把死亡这件事放在心上，透过对死亡的思考来发现自己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也就是，发现自己的灵性。大家需要明白的是，不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才有灵性，也不是面对死亡威胁的人才有灵性，而是每个人都有灵性。认清灵性，对每个人如何克服死亡恐惧，活出生命的意义，都是很重要的。
我总结一下这段文字，它是从回答“全能的上帝为何允许人犯罪”这个问题开始，提出选择的能力是上帝放在人心中的一个珍贵的特质，而选择的能力背后是人心灵中核心的部分——灵性。灵性这个看似抽象的医学概念，实际上是透过每个人与天、人、物、我的关系来呈现的；人在对自身的生命意义、爱、盼望、宽恕、与至高者关系等五个方面的认识，能让我们理解什么是灵性。安宁缓和医疗中的灵性关怀，提供了一个医学专业与个人信仰相结合的渠道，让那些有信仰并希望帮助别人的人可以参与到社会服务中，向面对死亡威胁的人们传递爱和温暖。另一方面，那些身在平安之境的人们，需要思考和认识灵性，这是每个人不可或缺的一课，迟早都要上。
参考文献
1. Puchalski C, Ferrell B, Virani R, et al.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spiritual care as a dimension of palliative care: the report of the Consensus Conference. J Palliat Med 2009; 12:885.
2. Norris L, Walseman K, Puchalski CM. Communicating About Spiritual Issues withCancer Patients. In: New Challenges in Communication with Cancer Patients, Surbone A, et al (Eds), Springer, New York 2012.
3. Pargament KI, Koenig HG, Tarakeshwar N, Hahn J. Religious coping methods as predictors of psychological, physical and spiritual outcomes among medically ill elderly patients: a two-year longitudinal study. J Health Psychol 2004; 9:713.
4. National Consensus Project. Clinical Practice Guidelines for Quality Palliative Care www.nationalconsensusproject.org/Guidelines_Download2.aspx (Accessed on April 20, 2016).
5. Puchalski C, Ferrel B, O'Donnel E. Spiritual Issues in Palliative Care. In: Oxford American Handbook of Hispice and Palliative Care, 2011. p.253.
6. Balboni TA, Paulk ME, Balboni MJ, et al. Provision of spiritual care to patients with advanced cancer: associations with medical care and quality of life near death. J Clin Oncol 2010; 28:445.
7. General Information About Spirituality. http://www.cancer.gov/cancertop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