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中的西方古典音乐史》2.3.1

第一节  词乐关系

歌曲（song）在中世纪拉丁语文献中最广泛的写法有多种：cantus、carmen、cantio、canticum等，还有一些特殊类型：versus、conductus、ritmus、metrum、planctus，实际上，在中世纪作者的著作中，这些术语是可以互换和灵活使用的。

从语言上，一般将中世纪歌曲分为拉丁语和本地语两类。这两类歌曲之间的界线也不是泾渭分明的，可以通过换词歌和双语歌的形式相互作用和影响。歌曲既有文本歌词，也包括旋律曲调，因此，研究方式也不能单独依赖于语文学或音乐学手段，通常需要两种学科的共同作用。

在早期中世纪理论文献中，中世纪拉丁语诗歌有两种类型。这两种类型也同时存在于最早的歌曲集中。

一种叫做“韵律型”（metra，或musica metrica），以古典音长（长短音节）组成音步（foot）来描述声音，这种诗歌包括古典作者的抒情诗和来自古典拉丁语采用韵律型的中世纪诗作。在一首韵律型诗歌中，诗人在每一诗行中根据不同的格式或韵律来组织文字。在这些结构中，两种不同时长的音节——长音和短音——的各种连续和交替决定了一首诗的韵律。为构建韵律，诗人要将长音节或短音节组成某种组合，形成诗的音步。常见的音步有扬抑型（trochee，形容词为trochaic，一个长音节加一个短音节，以下类推）、抑扬型（iamb，形容词为iambic）、扬抑抑型（dactyl，形容词为dactylic）、抑抑扬型（anapest，形容词为anapestic）、扬扬型（spondee，形容词为spondaic）和抑抑型（pyrrhus，形容词为pyrrhic）。将这些音步组合在一起可以构成一系列诗行或更大的结构设计。

值得注意的是，韵律型诗歌中音节的音长需要进一步澄清。一种错误观念是，认为一个词中一个音节重读的相对力度等于韵律概念中的时长，即认为一个重读音节是长的，而非重读音节是短的。然而，在拉丁语韵律型诗歌中，它们也许是完全不同的独立存在体。长音节和重读音节并不自动关联，或者短音节和非重读音节也不自动关联。一个特殊音节的音长完全独立于它的重音。进而在韵律型诗歌中，音节的音长经常和上下文有关，它的时值经常依赖于周围文字的内容。在某些韵律型中，允许一个音步的组分被替代也是典型惯例，例如一个长音节代替两个短音节，或者反过来。这意味着同一韵律的诗歌的不同诗行在音节数上变化很大。

另一种是“节奏型”（ritmi，rhythmi，或musica ritmica），不管时值而以重音和严格的音节数来组织诗行结构。中世纪晚期巴黎文人圈子的拉丁语诗歌大多是这种类型。在节奏型诗歌中，一个诗行中的音节数和音节重音的性质在定义诗歌格律时扮演着重要角色。拉丁语节奏型诗歌的重音样式和一种有规律地结束诗行的双音节或有时三音节韵基（rhyme）相配合。这类韵基有两种：一种叫做倒二音节重音词（paroxytone，通常用p表示），另一种叫做倒三音节重音词（proparoxytone，通常用pp表示）。顾名思义，前者为诗行的倒数第二个音节，需要重读并发起一个双音节韵基；后者为需要重读的诗行的倒数第三个音节，或者发起一个三音节韵基，或者更多地是紧接着一个双音节韵基。

在一些特殊实例中，韵律型和节奏型可能在一首诗歌中同时使用。例如“Salve，Sancta parens，patrie lex，forma bonorum”一句，从节奏型角度看，由十五个音节组成，结尾是一个倒二音节重音词类型的韵基“o-rum”（用15p表示）。从韵律型角度看，音节的音长也符合古典韵律原则，为扬抑抑六步格，诗的六个音步由三音节扬抑抑（长短短）型音步或者双音节扬扬（长长）型音步组成，其中最后两个音步有规律地构成一个五音节单元，即一个扬抑抑型音步加上一个扬扬型或扬抑型音步。这个实例还提供了节奏型的另一重要特征，除了诗行末尾处韵基重音位置，诗行靠前的音节是重音的还是非重音的并没有什么规律。

对于韵律型和节奏型诗歌，其音乐和诗体结构都可以分为少数几种可识别的类别。第一种是单诗节结构，即一大段文本没有明显地分为多个诗节（stanza）单元。第二种是分节歌。许多拉丁语诗歌是分节的（strophic），每个诗节重复同一首旋律，因此每个诗节一定会具有相同的或极其相似的韵律型或节奏型。在分节歌手稿中，通常只有第一个诗节配有音乐，其它诗节写在其下方，不和旋律对齐。第三种是所谓的继叙咏型。这一大类歌曲根据逐渐重复原理来谱曲，对应多个不同文本单元的一首旋律重复一次或多次，然后出现另一首旋律，最简单的结构是AA BB CC DD等等，典型例子是拉丁语和法语的行吟曲（lai），器乐曲中的埃斯坦比耶（estampie）也属于这一逐渐重复类型。第四种类型是通谱体的（through-composed），整首多诗节歌曲的诗节之间没有音乐和诗歌结构上的重复，这种音乐曲式一般用于没有分成样式重复的诗节的短诗。

分节诗手稿，第一诗节配有乐谱，其它诗节记录在页面下方

此外，音乐和文本设计之间的不同也可以产生以上类型的混合体，例如音乐是通谱体而文本是分节诗的类型，或者分节继叙咏型，即文本轮廓是严格分节的，但单个诗节的音乐以继叙咏型重复。

无论按照主题还是功能分类，拉丁语歌曲甚至本地语歌曲的词乐关系都可以归为以上几种类型，也是赏析这些中世纪歌曲的基础，这对后面各种歌曲体裁的介绍大有裨益。

对于中世纪拉丁语歌曲的表演，特别是对节奏的解释，韵律型和节奏型特征是不同流派的理论基础和争论焦点，究竟采用什么样的表演方式和词乐平衡关系，现在也没有定论。我们将在本章的最后对这个问题进行简要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