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自卑,不专心,爱说废话,还不爱学习。
主要原因有三:原因一,家里多孩儿,三个,长女长子,再就是小子我,自然的,别的家庭对一个人的爱(我出生那些年国家搞计划生育),我们的父母需要分摊到三个人身上,而且得均摊,不能偏向。原因二,我亲爱的妈妈是幼儿教师,以前是小学人民教师的她,对自己的学生格外负责用心,由此,对我们的照顾和爱,大大减半。原因三,身为三个孩子的父母,又不是社会骨干,挣钱全靠硬撑着拼,家境艰辛,实在不易,因此没有过多精力,管教只剩下要么宠爱要么严打,两者都是毫无商量。我很感谢父母对我爱恨分明的教育,有些时候,我也羡慕他们是爱恨分明的人。
正文开始。
因为自卑,我上小学的时候几乎不敢盯着老师的眼睛,跟同学,特别是女同学聊天更是扭扭捏捏,好像我才是大姑娘。每天放学,没什么娱乐活动,因为家教严格,不敢跟同学出去疯,必须按时回家,放学后的生活大都是写作业,学习。直到有一天,似乎打破了常规。
大概是二年级吧,或是一年级下学期,时间太久忘了,来了一位相貌精致细腻的年轻老师,女的,教思想品德,按照以往的惯例,常坐在二三前排的我,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她的课,被同学们称为故事课,因为她的课尾总要讲一个我们全班任何人都没有听过的故事,并且是那种幻想加扣人心弦的主题,还总吊胃口,有些故事长需要分两节课讲,主要她讲故事时候的声音,犹如优质的钢琴在艺术家指下弹奏出的乐曲一般好听。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她的声音是怎样的,只记得她说话声音很小,很温柔,很磁性,心理学上讲,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声音,是那么的模模糊糊,但我能记起,我听她讲话时候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感觉,想到她和她声音的时候,这种感觉,没有变。由此,我常常看着她的脸,听着她讲的故事入迷,忘记了自己要害羞,要低头。
“老师,大点声”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安静的课堂上喊出这句话,场面并不尴尬,只是我一个人觉得尴尬而已,地缝在哪儿?同学们的眼神齐刷刷的瞟我一眼,然后又齐刷刷的收回她身上
“我声音很小吗?后面同学能听到吗?”
“不能”后排同学答。其实他们能听到,只是我这么一提醒,他们觉得好像声音确实有点小。
“好,那我大点声”
我实在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她,就冲她笑;她在楼道里看到我就跟我聊天的。哦,对了,有个事必须提一下,超佩服中国人从小培养的人脉关系网意识,比如家长经常跟孩子说得:在学校好好学习,跟同学搞好关系。
拉拢班干部和周围同学,求他们在班主任选思品课代表的时候多“美言”我几句,庆幸的是,小时候的拉拢不需要送给办事人几块橡皮,几枝铅笔什么的,说点好听的的就可以,不出所料的当上了梦寐以求的“官”,她的课代表。
上她的课之前,谁也不用提醒,我必然是第一个冲进她办公室,帮她拿摘抄本、课本、红笔什么的,尽课代表职责天经地义!就连眼保健操和五六年级的大队长都拦不住我!想想也是“威风凛凛”,去了没别的事,先聊会儿天,我现在都不知道她跟我这个低年级小学生有什么好聊的,总之就是特别欢。
吃醋这个词用在现在小学生身上感觉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现在孩子聪明,懂得事儿也多。但这个词对十多年前的我们那一代来说,还真是难以应用。
提前说明接下来我没有声讨班主任的意思。低年级主科也就语、数、英,大都是班主任一人教两门,但凡是美术、音乐、体育、劳动、生活等等这类娱乐课,老师有事没来,都是我们班主任给我们上课、补习,我也是好生气,因为隔壁一班待遇明显帝王级的,这种副科老师缺堂的时候,都是由他们的副班主任代课,而他们的副班主任,正是她,我当时真的有种绝望感,小小年纪深感不公,想罢也是搞笑,分析说来,实则我们的班主任对待学生学业更加用心负责。后话暂且不谈。班主任代课,就怕晚说下课,我动作快一点的话,就能冲出教室看到她从隔壁班走出来,咬牙切齿一阵后,默默走回教室,该干嘛干嘛。也有机会好的时候,下课间是眼保健操,我赶紧跟班委打报告上厕所,急匆匆的跑到楼梯口,然后再慢慢下楼梯,来一次巧合的偶遇,帮她拿书和水杯,顺便到她办公室坐坐,刚好逃过一节眼保健操。
“做眼操时候你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
“刚才老师叫我去她办公室帮忙了,哼!”那个牛气。
也是刚好四年级吧,我换班主任了,四年级算高年级了,以前的任课老师都换一遍,也大都是资格更老、年纪偏大的老师,给我一种“老古董”的感觉,我只能用无语二字形容当时我的心态,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新环境,但是不喜欢适应新环境”的性格。而她,当了低年级新班的班主任,教语、数,庆幸的是,她还给我们上课,但是很少讲故事了,因为毕竟,我们是大孩子了…我还是她的课代表,我们的关系更贴近了,几乎无话不谈,除了我的学习成绩,我把自己身边的事儿,甚至家里老底都跟她透露完了,就这样,我们每天还有无穷的话说。
渐渐的,思想品德课,已经成为可有可无的课,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报了学校组织的书法班,每周二、周四下午放学后,我们跟书法老师学书法,往往都是六点才放学,再在班上磨蹭会,帮书法老师收拾一下打扫打扫,真正背上书包回家,也要六点半多了,而她,不管我几点放学,都等我,只要她没特殊的事,就没有例外,推开她教室的门,她已经收拾好她的手提包,笑着对我说:“又这么晚,我怎么看别人早下来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就伸手接过她手里要拿回去批改的练习册,没记错的话,叫新课堂,里面还有超级难的“聪明小屋”。最后,帮她锁上教室的门。也许是我报书法班的原因,也因为我年纪大一点了,父母并不怎么管我回家的时间了,只要别误吃饭就好。如此给我们就留有更多的聊天机会。
周二和周五,低年级下午是放假的,但老师们都要留在那里,我中午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就偷偷的端着盒饭去她那里跟她一起吃,(学校纪律是不让端盒饭在外面吃的),她每次也不在办公室跟其他老师们一起吃,都在教室里等我来她再吃,有时候我在楼上吃完了才下来,看她还在吃饭,我问“你刚才等我来?”她也就是点点头,然后边吃边跟我聊。很多时候我只能把饭“偷下来”,勺子忘了拿,她就把她的勺子给我,用铁盒里备用的叉子吃,当然她和我的饭具是都要我刷,刷完她也不看,直接放进长铁盒里。大部分时候她是不爱吃炸鸡柳或者是鸡腿的,应该是真的不爱吃,每次都给我了,就那么厚脸皮,连谢谢都挤不出来!下筷子就吃!城墙修到哪儿脸皮厚到哪儿,现在想想好丢人。
有一次,全校下午放假,我还是照常在她教室里等她,她这次自己吃饭,因为今天只有老师的饭,她问我饿不饿,然后就递给我勺子要我和她一起吃,我实在没什么胃口,拒绝了,我看着她吃,明显感觉她不太好意思,因为她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吃,不愧是高年级大学生!我当时竟然还是有点眼力劲儿,性格“直率”的我,直愣愣的问:“我看着你吃饭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妈说看别人吃饭不礼貌”,我清晰记得她脸一下子红了,说道:“哪有这种说法,没事”,有眼力劲就是有眼力劲,体现我机灵的时候到了!
“我帮你打扫卫生吧”
“嗯,好”
其实我是经常帮她打扫她们班的卫生的,想来也是理解,低年级自主能力差,打扫了跟没打扫一个样。通常是她和我一起,我扫地她排桌子,或者是我包全活,她坐讲台上批作业。
但我这次积极就有点过头了,上来就把她背后的黑板,擦了几道,粉笔尘铺天盖地的就朝她饭里去了,她“哇!”了一声,叫道:“我吃饭呢!”哦,她吃饭的时候,我不能打扫卫生,特别是擦黑板,不过她似乎意识到她声音有点大,糊弄的又吃了几口(真傻)说:“呐,勺子”,我当然是会意的刷勺子去了,内心充满内疚感,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所有人吃饭的时候我都不能掀起灰尘,毕竟我不是真正的聪明人,因为同样的错误,我在我班主任吃饭的时候也犯过一次,把我好一顿教育。但我当时只知道,跟我每天一起吃饭的人,她不喜欢的事,我不能做。
她的鸡柳和鸡腿都白给我吃了,因为我五年级的时候跟四年级的同学打架,都没有打赢,特别窝囊的流着鼻涕流着泪跟她哭诉,她特别气愤的跟我说:“你看你这点出息,你跟他有什么好叨叨的(方言)”说罢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并声称不喜欢打架粗鲁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停止哽咽,反正我们还是一起放学下班,第二天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上学上班。
她不喜欢我讲脏字,小学生学习模仿能力太强,太容易学那些口头禅,她说她的学生就有好多讲脏话的,怎么管也不听,她硬生生告诉我不准我讲,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要话尾收着点,即使偶尔也会说顺嘴,她保证瞪我一眼,然后我连忙认错式象征性轻轻扇自己嘴,她立刻笑成一朵花。她不喜欢的事,我不能做。
“来来来,快点,嘿嘿”她经常在门后露出脸和一只手招呼我过去,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她那有好东西,一般就是好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对吃的并不感兴趣,但我还是象征性朝她的方向跑两步,她傻呵呵的笑着,要跟我分享她的好吃的,总是说什么特地留到下班跟我一块吃,我现在怀疑不会是她没收学生的零食然后分赃吧?有时候就剩一块牛轧糖或者什么其他的,她就给我撕开要喂我,我有时候会连连摆手说:“你快吃了得了”,她不罢休,非要我吃完才去收拾她那好看的手提包,我经常给她当拎包童,感觉真的很轻,几乎没什么东西,每次她自己拎就说沉,我每次都要当她面,把她的包和我背的书包比比重量,不过比完以后,我还是自己背自己的包,然后还得给她拎包,她包带很长,我得套脖子上,再用手提着,现在想来,那个手提包拿到现在也未必过时。因为时尚总是在重复,历史也一样。
上五六年级的时候,就有能力帮她批改作业了,她几乎就不用带回家批了,怎么说低年级的东西还是很基础的,每次批完她都会检查一遍,也就是大体过一遍,然后抱怨我说:“上次你给人家批作业,批错了,人家都来找我了”,我滴亲姐姐呦,她每次说得都是上一次,其实就一次,每次她都得拿出来说,毕竟干了“坏事”,没什么好反驳的,因为,跟她反驳没啥用,她就知道笑。
六年级下学期,聊天越来越沉重,面临择校,学习成绩平平的我,毫无压力,毫无斗志,毫无方向,她不太过问我学习的事,考完试我不告诉她成绩,她会问,我不回答或者是搪塞一句,便不再追问。偶尔考的比较好冲她炫耀,她还是笑眯眯的不在乎一般。
毕业考试完,好久没见她,也没想她,之后忘了回学校干嘛,应该是拿毕业证,到她教室里见她,她还是那个样,等我来。
无话
“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我啊”
我站在她在教室后窗养的花面前,看着这盆好奇怪的植物:绿色的肉叶组合在一起,长成了一朵朵花的样子,从来没见过。现在知道叫多肉植物。又看了看窗外,一楼,啥也看不见。
听她跟我说话,我没有转头,回答道:“肯定的”
没有应答的声音,我感觉气氛太僵,又补充一句“想你了怎么办?”
“回来看看我呗”
都是废话,来回说,真尬。呵呵。
临走前,我都没敢抬头看她一眼,我心里默默发誓有空一定要来找她玩!
“我走了”,然后,我都没有耐心听她再回我,就急忙躲出教室,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没有履行诺言,我想抽当年的自己,直到把他抽醒!你为什么这么傻,她傻,你也傻吗?!
写到这里,她和我在小学的故事就结束了,其实还有几个边写边回忆起来的故事,我都不便再往下记录了,我想,等读者您在写自己回忆录的时候,定会跟我有一样的感觉,越写记性越好,越写那些镜头仿佛像放电影一般真实,越写她的容貌就越立体,越写我好像都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越写越想流泪,越写越恨自己,越写越需要勇气。直到最后,你后悔回忆起这一切!
我想很多人会觉得我在这编故事,不反驳你的观点,因为一般的故事还真的很难感动我。有些人觉得这是什么癖,好吧,有可能是,我也不否认,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我想问一句,你们相信世界上有天使吗?你们有自己的天使吗?她或她们是谁?
我相信,我知道,她陪我走了好长一段路,是时候我来寻她了,并保护她了。你对天使的爱,应该是什么爱?回答不上来了吧?故意把读者问到语塞的作者,除了百科全书,我可能是第一个了。
诚挚恳请,读完这篇文章的读者您,心里有一丝丝触动的话,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帮我找到她,她的名字叫赵燕,曾经在青岛市,四方区,双山小学任小学教师(现双山小学已经取消,与河西小学合并,统称河西小学)告诉她,曾经给她抱作业、拎包、和她一起吃饭人,来找她了,他不会再让她伤心,不会做让她不喜欢的事,他只想见见你,跟你吃个饭,聊聊天。
我挥手去的那么狠心,而我终要寻你却在我意料之中,你来去无痕,我想弥补些什么,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你过的好吗?燕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