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曲艺界团体,抛开体制内的曲艺院团不言,要说混得有声有色,花团锦簇,靓丽多姿的非郭德纲德云社不可。德云社虽说是一家民间曲艺团体,但在郭德纲一众员工经营下,不管演出规模还是档次,演出效果以及产生的社会影响,都是其他曲艺团体不可比的,加上麒麟剧社和德云华服,再有近期落户天津的德云鼓曲社,德云社俨然已被打造成了一艘文娱界的巨型航母,尤其在年轻一代人中拥有众多拥趸。
好像郭德纲和于谦的相声是从2005年突然火起来的,几乎北京文艺广播和其它省市广播文艺台里都是他们俩人的段子,电视里也有好多听众点播他俩的节目。我也是真正从那时起关注郭德纲于谦二人的相声段子及德云社的相关信息,偶尔听老郭和其他捧哏演员的段子,包括和李菁,张文顺。但是留给我最深印象的还是他和于谦的表演,以至到后来,我只听他俩的段子,尤其是二人刚火起来时表演的段子,虽说那时候他们俩人搭帮时间不长,但他俩那时的作品内容新颖,而且配合默契度随着演随出场增多渐入佳境,捧逗得心应手,相得益彰,天衣无缝,让听众开怀大笑,给听众带来快乐享受。“我要”系列和“你要”系列的很多段子可以说是二人巅峰之作,如饮烈酒,透着猛劲又有冲劲,是真过瘾,虽说俩人后来的佳作也很多,尤其是俩人年纪也大了,相声段子多以搭档于谦以及家人轶事为梗,同样笑料迭出,但是相比二人鼎盛时的作品内涵深度,我还是觉得少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艺术厚重。
说起接触曲艺,曾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那时候我五六岁,出生在京郊北边的一个农村,村子里的大舞台还经常来城里体制内团体的曲艺人员下乡演出,有场演出,我记得是山东快书名家刘司昌表演的一个快书小段儿,名字忘了,因为山东话有点儿怯口,加上演员的动作,瞪眼努嘴,举手投足,引得台下的乡亲哈哈大笑,看节目的村民太多了,吵吵闹闹,也不安静,各自叽叽嚓嚓,连说带笑。散场后,前拥后挤,我的一只鞋还被踩丢了,只得光着脚回家,挨了母亲一顿好揍,所以这段听书经历就一直记得。
那时我不知道山东快书属于曲艺的一种,更别说相声了。那个年代矗立在村头儿的对郊区和农村广播的大喇叭是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早晨和中午播放革命语录和新闻,穿插播放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和《红灯记》选段,要不就是革命歌曲,印象最深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自己还跟着广播学唱,郭兰英唱的《社员都是向阳花》就算老百姓眼里时髦的歌曲了,再有革命组歌《东方红》里面的歌曲。悠扬一点儿的像小提琴曲协奏曲《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作者是陈刚,他也是《梁祝》的创作者之一),笛子独奏《苗岭的早晨》,其它内容已记不得了。
上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文娱演出比赛,班主任指定我表演个快板儿,我从没接触过这个玩意儿,觉得很新鲜,按照老师说的,自己回家找了两块儿竹板,每片竹板钻两个眼儿,用红绳系上,两块儿板之间还不能绑得太紧,要留出拇指的空隙,没有小板儿,班主任还给找了个会快板的老师给我指点,现在还记得,学不了什么复杂的点儿,只是简单的啪啪声,点儿的节奏与板词儿和上就行,板词儿简单也不长,演出时其中的一段儿还是给忘了,最后总算磕磕巴巴的完成,虽说观众也给了掌声,但是表演不成功,没给班里赢来好名次,少不得同学的取笑,自己内疚好久。
“十年文革”结束后,全国人民焕发新生,各行各业欣欣向荣,文艺创作如沐春风,进入旺盛发展期,文化曲艺新作品层出不穷,内容多是与反思过去十年相关,相声作为曲艺的主要表现形式亦是如此,大多数作品通过刻画特殊年代里特殊群体的扭曲生活,批判荼毒人民群众心灵的僵化教条思想,揭露两面派灵魂深处的丑恶行径。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讲,是无法理解文艺作品所要表现的时代意义,但相声这种大众通俗易懂,喜闻乐见的表现形式让我那辈的大多数人完全接受,尽管那时候人们的物质生活依然匮乏,但人们的笑声是真实自然,发自肺腑。
记得那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东北相声演员,王志涛,陈连仲。王志涛属于相声辈分里的文字辈,授业恩师是杨海荃。说的相声段子叫《特殊生活》,通过描写文革中被迫害的文艺工作者扭曲的生活和经历,讽刺了那个特殊年代畸形的文艺方针和政策。其中王志涛学撇团长的东北口音小倒口,滑稽可笑,学唱现代京剧《红灯记》片段的柳活,抑扬顿挫,京剧韵味十足,还学了几句评戏,腔调婉转凄凉。他俩还有一段是王志涛学唱郭颂的《乌苏里船歌》,尽显演员深厚的相声基本功,王志涛学唱《摇篮曲》中的“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像那个琴弦儿声”几句,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同时期的东北相声演员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相声演员还有杨振华和金炳昶,他俩也是杨海荃得徒弟。这两个演员的嗓音非常有特点,杨振华的嗓音高亢华丽,洋气潇洒,金炳昶的嗓音内敛温润,还有点儿磁性。他俩的作品紧跟发展,充满时代气息,除了针砭时弊,讽刺生活中的不正之风,更多的是刻画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形象,让人不禁捧腹。相声段子《好梦不长》《假大空》,《下棋》应当算是他俩的优秀代表作品。尤其《好梦不长》这个段子,当时是非常受听众欢迎的,还记得里面有一个“大裤衩子”的梗,在那个年代,家里有收音机的很少,我哥的一个同学,家境不错,带着收音机上课,在课堂上偷偷放这段相声,高潮处引来同学哄堂大笑,气的老师当时就把收音机收了,还让他回家写检查。
东北的另外一对重量级相声演员师胜杰,于世德,因为他们的作品我听得稍晚一些,我们后边可以简单介绍。而这一时期不能不提的主要相声演员马季唐杰忠,姜昆李文华和侯耀文石富宽。
村里大喇叭播放马季和唐杰忠说的相声《好啊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俩的段子,这个作品把一个善于吹牛拍马,趋炎附势的小人形象刻画得诙谐生动,入木三分,同时展现了那个年代的语言风格特点,留给我极深印象。马季师承相声泰斗侯宝林,同时还得到了前辈郭启儒,刘宝瑞,郭全宝的指点,说实话,一个人同时能得到四位相声大师的提携,这样的学艺起点在相声圈里绝无仅有。曾经听马季搭档刘宝瑞,郭启儒等前辈说的相声,展示柳活功夫,也说明马季还是掌握一些传统相声基础。搭档唐杰忠按说应当也有些传统相声功夫,具体底子多么深厚,不得而知。虽然这两位艺术家已经仙逝,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好啊好》这段相声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后来他们俩人合说的《诗情画意》段子也让人难以忘怀,作品以插诨打科手法,把中国不同历史时期有特色的诗人和作品,作为笑料揉到包袱里,然后抖开,让人欢乐同时从中记住了许多诗歌。《成语新编》这个段子,作者把语言精练却含意丰富的成语嵌入谐趣的故事,通过滥用和错用成语产生笑料,还学到了如何正确使用成语,也是寓教于乐。马季搭档唐杰忠之前,曾经搭档于世猷,创作了许多抒发对祖国壮丽大好河山的赞美,歌颂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歌颂型相声,是这一类型相声的杰出代表,在当时那个年代,也深受广大听众的喜爱。不知如今再听,会有什么感觉,也许只是觉得陌生或者新奇。自从唐杰忠给姜昆捧哏后,马季的捧哏换了好几位,包括赵炎,和刘伟,但是再也没有达到和唐杰忠合作时的水平。
姜昆和李文华说的《如此照相》这个段子,坦率的讲,里面除了“革命造反光头像”和“忠字舞”的梗以外,没留给我什么更深印象。作为一个东北的插队知青,姜昆善于把握机会,在相声表演这方面刻苦钻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终于获得了相声前辈的青睐,后来进了中央广播说唱团,拜马季为师。在姜昆学说相声的年代,传统相声被当做四旧,是受到批判的,传统相声基本功学习花费时间较长,见效慢,心浮气躁的年轻人学不来,甚至不屑于学习。那时候说新题材的相声更时髦,是主流,演员只要有些说唱功底,就能上台表演,马季传统相声基本功也未学得前辈的十之七八,所以说姜昆传统相声的基本功弱也就不奇怪了。姜昆出道正逢好时机,出名早,出名后的日子里他不可能沉下心翻回头再学传统相声,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各处演出排得满满的,那时候广大群众对于相声带来的笑声要求是强烈的,相声演员也受欢迎,不管相声水平高低,能逗大家笑就行,当时作为名演员的姜昆,是更受听众欢迎的。
姜昆和李文华说的《祖爷爷的烦恼》,语言诙谐,顺应了文艺作品服务于社会发展和国家方针政策的时代要求,特别当时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国策,正轰轰烈的在全国宣传,可以说姜昆李文华的这个作品紧紧把握了时代脉搏,既给人民带来欢笑,又有现实的政治意义。他俩的作品《诗歌与爱情》《错走这一步》,笑果也很强,当时的听众的反响也是挺大的,不得不说,李文华的捧哏真到家,抖包袱的火候时机拿捏的又稳又准,幽默里透着机灵,笑眯眯的眼睛,可爱的小老头儿形象。后来李文华因病无法为姜昆捧哏,换了唐杰忠,但是我认为就有些达不到李文华捧哏时的笑果,按说唐杰忠的捧哏水平不低,只不过这就是听众先入为主的心里作用。姜昆唐杰忠在八六年春晚上说的《虎口遐想》这个段子可以说是八十年代中期相声作品的一个高峰,作为梁左的作品,出手就不低,整个段子语言诙谐幽默,立意明确,包袱设计巧妙,让人欢笑之后还能有所感悟,具有一定的教育意义,作品笑料足,耐听,实话讲,换另外任何一对儿演员去表演这段儿会同样出彩。
相声基本功里,姜昆的说功夫过得去,学唱歌曲也还可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台上的表演,嗓音清亮,只是韵味不够,音域太窄,还经常走音,我记得好像他学唱歌剧《小二黑结婚》的经典唱段,“清零里的水,蓝盈盈的天”,说反串吧,根本不是,又好像揪着嗓子唱,音调儿对,但听着真是难受。至于柳活,他的作品中从没有学唱戏曲的段子,甚至连个当时很时髦儿的现代京戏也没有,更不要说其他了,虽说他和侯耀文是同时代的演员,但是相比少侯爷,姜昆的相声基本功夫还是差了不少。相声中的说学逗唱,说,只要不咬舌口吃,学习绕口令,贯口活不吃力就行,学,包括内容应当很多,京戏或者其它曲种地方戏,不是很精,基本程式的东西应该了解,经典的唱段也应当学的来,其它曲艺形式的名段儿也应会点儿,像评书,快板,快书,大鼓书等。贯口,绕口令,倒口应当算是相声演员最基本的功课了,姜昆说的段子,很少展示过基本功,甚至连绕口令也没听他说过,更别提现如今大多年轻艺人都掌握的太平歌词了。如果对相声演员基本功的要求太低的话,这碗饭也太容易吃了,人人都可以做个大褂上台表演了,尤其作为作为逗哏,应当掌握的表演技巧更多才合乎要求。他后来在视频中解释他没学过传统相声的基本功,我猜在他相声表演的那个时代,作为相声演员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粗粗掌握一点儿相声知识,作品内容健康向上,就可以上台表演了,要是表演过程中有两句逗得笑观众的,那就算成功,所以传统相声的基本功练不练也不当事,只要你有胆量,敢上台说就行,至于表演水品高低或者是否好笑也难于评判,没有检验标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侯耀文和石富宽的作品当时听得也挺多,在电视机广泛普及前,几乎所有相声演员的段子都是在广播里听,见不到演员的真面目,更没机会去看现场演出,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他们演出,才对他们有更多了解。侯耀文的师父是大名鼎鼎的相声大家赵佩茹(曾经给马三立捧哏),而且是由大师兄李伯祥代拉师弟入门。相声门自来很重视师承辈分关系的,拜了师才能在相声行而获得个名分,海清儿身份对相声艺人来说几乎是个耻辱,而且拜在哪位艺人名下也是极为重要的,如果师父艺术水平高又有名望,当徒弟的身份自然不一般,因为在相声这个行当里还是很讲究师承的,少侯爷本就出自相声名门,师父的水平和名望自然不能低。
侯耀文和搭档石富宽的早期作品《财迷丈人》是难得的佳作,播出后广受好评,家喻户晓,我母亲记住的所有关于相声内容就只有少侯爷的《财迷丈人》和老侯爷的《三棒鼓》的片段了。在这个作品里,侯耀文全面展示了他说扎实的相声基本功,学唱评戏和改良版的太平歌词味道很足,模仿财迷丈人老人腔调惟妙惟肖,感叹少侯爷的语言功底,不得不说侯耀文在他们这一代相声演员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京剧,评剧,豫剧,梆子,样样都拿得起,学得也像样,尤其是学老头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的腔调,表演特色鲜明,别具一格。在他俩后来的作品《火热的心》,《邻里之间》,《糖醋活鱼》也出色表现。
搭档石富宽捧哏功夫也是一流,俩人表演可以说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由于俩人合作时间比较长,表演默契,逗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捧哏就心领神会,恰到好处。石富宽除了相声,快板也得过名家高凤山的真传,表演风格恢弘气派,大气洒脱。通过借鉴其它曲艺形式,俩人在相声表演中相互取长补短,通过作品尽情展示相声这门艺术魅力,反映出优秀相声演员的真正实力,应了那句——演员的肚儿,是杂货铺儿。
和姜昆侯耀文同时代的相声演员师胜杰是侯大师的关门弟子,师胜杰的相声师承辈分比姜昆高,他们俩人在东北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后来姜昆机缘巧合回了北京,而师胜杰仍然留在东北地区发展,等待转机。可以说师胜杰的相声艺术天分要比姜昆高,首先,师胜杰的父母都从事曲艺表演的艺人,他自幼受家庭曲艺氛围的熏陶和耳濡目染,很小就跟随父母登台演出,通过不断磨炼,打下扎实的基本功。年轻时的师胜杰也是英俊潇洒人物,可以说说是帅哥一枚,表演气质洒脱,嗓音清脆,说学逗唱俱佳,柳活相当出色,和于世德表演的作品当时火的也是不要不要,他还曾经获得首届“中国十大笑星”(后来再没有此类评比)的殊荣,可以说在当时他的作品和表演还是广受好评的,其中作品《好市长》,《小鞋匠奇遇》,《肝胆相照》可以说他俩的代表作。自于世德离开后,师胜杰换了新搭档,再也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也许这是每位艺人都会遇到的瓶颈期,如果能突破更好,无法突破破,能保持原有水平就行,反正只要获过奖就会在观众心中留些名气,大多艺人可以在这些荣誉上面躺过余生的。
相声大师侯宝林,作为继承和推动这门艺术不断向前发展的杰出代表,舞台表演经验丰富,创作水平精湛,说学逗唱,样样皆精,堪称得起相声泰斗之名,也可以称得上相声这门艺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根据侯宝林自传,他自幼命运多舛,从小被舅舅带离天津老家来到北京一户姓侯的家中做养子,养父母家也是社会底层人,生活清苦拮据,在成长过程中,他经历了千辛万苦,命运跌宕起伏,因生活所迫,四处辗转经营,最后拜了朱阔泉学说相声,在入相声门之前,他学过京剧,有戏曲表演根底,经常接触很多曲艺行当的艺人,从中也学得一些曲艺技巧。入了相声门后,他经常和别的艺人搭档在京津及全国各地的茶社演出,积累了丰富的舞台经验,为以后的相声表演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解放后,尤其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加入北京相声改进小组这段经历,奠定了老侯爷成为新中国相声代表人物的基础,成立了相声改进小组后,许多当时的相声艺人积极接受社会主义思想改造,学习新知识,通过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改进了大量以前的传统相声作品,让他们焕发出勃勃生机。同时还创作了许多符合时代发展要求,内容积极健康,形式多样并适合舞台表演的歌颂新中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优秀相声作品。后来随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慰问,以后回国后亲赴全国各地演出,把欢笑带给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也逐渐确立了他的社会声誉,在兼顾繁忙的演出的同时还不忘相声创作,培养新人,出版相声专著。他经常去中南海给国家领导人表演,我想这也是他以后拥有很高政治声誉的原因之一。后来在他患病住院期间,前中央委员曾经亲自去探视,逝世当天,国家主席去电对家属进行问候,这是其他曲艺艺人享受不到的无上荣光。
侯宝林的相声表演可以说尽情发挥了自身嗓音条件的优势,说,语言逻辑表达清楚,吐字清晰,忙儿不乱,快而不断,如琵琶琴弦拨动般清新,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悦耳,带给听众美的享受,学,甭管是京剧,评剧还是梆子或者其他曲种,样样拿得,学唱的味道,不温不火,拿捏得劲头,恰到好处,尤其老侯爷的柳活,可以说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其他相声名家学唱也不错,但是相比而言,水平还是不及老侯爷,这个可以在《关公战秦琼》《改行》这两个段子中体现出来,能说这两段相声的名家不少,但是提起谁说的最出彩,那还得是老侯爷,尤其是《改行》这段子,学唱刘宝全的京韵大鼓《大西厢》中“二八的俏佳人,懒梳妆”这段儿,低回婉转,韵味无穷;学唱老旦龚云圃的一个叫板“苦啊!”,高亢嘹亮,余音绕梁。相声《夜行记》是解放后创作的新段子,据说后来还获得了奖,这个段子尽显了老侯爷和名家郭启儒在说上面的功夫,事件叙述清楚,人物动作描绘清晰,娓娓道来,如同一个一个场景在你眼前展现,丝丝入扣,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最后那个包袱是整段相声的点睛之笔。老侯爷可以称得上是佳作的作品还有很多,如《醉酒》《戏剧与方言》等,但是他后来由于其他事务尤其社会事务也比较多,并兼职了几所大学的教职工作,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相声艺术的研究方面,亲自表演就少了很多,如今我们也只能在广播或电视里重温他的音容笑貌。
说完老侯爷,就不能不提如今相声届的扛把子大哥郭德纲,不夸张的说,现如今的郭德纲,除了缺乏政治社会领域和大学文学院教职这两方面声望之外,在相声创作表演,传统相声挖掘创新和拯救传统曲艺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比老侯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应了那句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尘世上一辈新人换旧人,而与郭德纲同辈的相声艺人或许也只能是远望其项背,郭德纲也可以称得上当今文娱界的大佬级人物。
虽说生活的年代不同,没经历老侯爷那时代底层人生活的曲折艰辛,但郭德纲的成功之路一样坎坷不平,奋斗过程中遭到的精神打击不可谓小,经历的困难和痛苦不可胜数,从他的自传中关于他几乎穷途末路那一段经历的描述,我们可以了解一二。正如古人所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要是没有一颗对曲艺,对相声的真爱之心,对成功信念的坚守,老郭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呢?换作他人,也许早就因为征途漫漫,困难重重,前景渺渺而放弃了,根本无法走到成功的终点。
老郭出生在天津,艺满后来北京发展,并多次无功而返,也曾经饥寒交迫,穷途潦倒,但最终在北京功成名就。最初为了把德云社发展起来,老郭可以说倾注了一腔心血,从开始说相声不挣钱,甚至赔钱,但德云社仍不因为观众少就不演或者不尽心演,而时时刻刻把带给观众最好听的相声作为己任。此外为了养活相声这个团队,他还通过参加各电视台综艺类节目演出,用这些收入反哺相声剧场。大家或许看过这个节目视频,记录老郭被锁在一个类似笼子的玻璃罩子里(有通风的),挑战生活四十八小时。我对这个节目印象深刻,无意指摘这个节目的目的,大庭广众之下,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可以设身处地想,换作自己,没有难处,谁愿意自屈其身,如同猴子一样让人取笑和指指点点,从当时郭德纲年轻稚气的脸上还是读到了些微愠怒,也许这个狭小空间的确不适合人长憩,其中有个镜头,老郭还怒摔了东西,无法想象我处在这个环境中都会怎样,看得让人有些心酸,从他脸上看到的是无奈,但更多的是坚毅。通过不断努力,最终德云社积累了良好的口碑,有了稳定观众源,收入也不断增加,以至到后来一票难求。虽说现在德云社的门票价不低,甚至有时候高得让人咋舌,但是这也是人家通过多年的艰苦奋斗赢得的,无可指责。
纵观德云社这样一个民营的相声团体,从最初发展时危如累卵到现如今几乎垄断了国内外相声的商演市场,可以说花团锦绣,绒绒盎然,反观其他一些民营小相声团体能分的只是残羹,甚至有些团体只是苟延残喘活着。也曾有人向老郭赞誉,说你们德云社撑起了国内相声的半壁江山,他笑着回答:“如今中国的相声哪有什么江山,德云社也只不过汪洋中的一条小船,随浪逐波,能飘到哪儿算哪儿”。我相信老郭的话半真半假,如果德云社只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让那些小的相声团体情何以堪,他们岂不连小竹筏都算不上,一个浪头来了,顷刻就有落水而亡的危险。在大多数人看来,目前的德云社的确是一派欣欣向荣形势大好景象,前一段时间老郭率领他的一帮众弟子,去天津坐镇新开张的德云鼓曲社,邀请了一批鼓曲老艺人登台献艺,一方面向观众展示传统的曲艺魅力,再有就是把这些艺人的表演音像记录下来,保存好以备传承,因为大多老艺人没有德云社艺人的知名度,演出就会少,他们的艺术就无法得到广泛传播,借用德云社这个平台,把更多濒临失传的其他门类曲艺保存下来,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优秀的传统艺术,可以说老郭做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另外麒麟剧社发展也慢慢走入正轨,不光经营有了起色,愈发得到了很多观众的认可,而且也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爱上了京剧这门国粹艺术,是对这门艺术的广泛宣传。
但是除了德云社的一枝独秀,其他遍布各地小的曲艺团体,没有德云社的观众基础,观众少,收入低,留不住角儿,如此不断恶性循环,多数在艰难的支撑着,这也是目前他们生存状况的真实写照,我们可以把他们的境况归咎于其自身的能力不济,尤其没有老郭这样阴阳一指定乾坤的人物,但这也恰恰反映国内相声演出市场并不如外表那么春意盎然,俗话说,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如此发展下去,老郭的德云社是不是也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末世狂欢呢?
与十多年前相比,老郭如今也学会了与政治大环境的和谐发展,老郭的师父侯耀文曾经说,“郭德纲一路坎坷走来,势必睚眦必报”,当时的老郭年轻气盛,势必会做出一些外人看来乖张甚至离经叛道的举动,但如今再听听现在老郭的访谈,话里话外也不再刻意与所谓的主流相声生扛硬碰,主流相声立意的反三俗本其实就是一个伪命题,但把三俗的帽子扣在老郭和德云社头上,也的确让他们花了一些时间和功夫去应对,反称了主流相声的心意,俗话说的,太高人欲妒,过洁惹人嫌,就像老郭总说的“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不过从今天看来,老郭好像已经习得了太极心法,以柔克刚,避其锋芒,曲线救国,逐步稳固扩大现有的听众基础,争取得到更多听众的支持,团结那些主流相声圈子里的中间派,孤立那些顽固分子,壮大自己的实力。既然老郭在拯救危如累卵的德云社中展现了了破釜沉舟的强大魄力,并让德云社发展壮大,就有能力为中国的曲艺事业作出更大贡献,而体制内主流相声的发展模式严重固化,也许是人多心不齐,内耗严重,各自为战,缺乏创新和有实力有担当的艺人。反观现在德云社,完全突破了以前单一的发展模式,多种经营,还把分社开到了全国各地,甚至海外,随着盈利增加,不再把商业盈利作为唯一目的,而是把更多关注点放在社会公益事业,老郭德云社还经常派各演出队的精兵勇将赴全国各地进行义演,为德云社积累了良好口碑,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了这个团体。在国家发生灾害的紧急时刻,德云社更是踊跃向受灾地区慷慨解囊,为德云社在公众中树立了良好的正面形象,践行了老郭总说的“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句话。
在天津德云鼓曲社开张之际,天津市的宣传部负责人也亲自到场慰问相关演艺人员,并对老郭的这一举动表示了支持,至少从官方这一层面,体现了国家对老郭的贡献予以的肯定,德云社给人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相比十年前,因为“打记者”事件,老郭及德云社备受各方媒体的负面报导,人们更多关注德云社是否会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甚至组织内部分崩离析,相关的新闻报道几乎都是负面的,但老郭扛住了从四面八方来的压力,一方面内部整顿,一方面通过各种方法化解矛盾,最终德云社的航船再次扬帆出海,突显了郭德纲及其管理团队的把控全局的能力。如今钱对于老郭已经不再是个问题了,或许应该下一盘更大的棋,参政对于艺人来说不会带来明显的经济收益,但是会提高艺人的社会地位,从而有机会向上谏言,提出对于某一专业的建议。如今的老郭提名个市级政协委员或全国青联的委员应当还是够格的,估计民主派也希望有这样的一位名人,从德云社成立党支部这个举动来说,老郭对于响应党对文艺事业领导的方针也是相当支持的,应当自己也是党员了吧。也许对参政这件事,每个人看法不一,但是我觉得以老郭这样的曲艺专业人士,参政会更能进一步推动国内的曲艺发展。
啰里啰嗦的喷了一大堆替古人担忧的胡扯,下面说说老郭的相声。
首先说老郭的相声基本功相当扎实,我从十多年前开始听老郭和于谦搭档的段子,当时印象最深的是《买面茶》,里面有个大雨天到屋外边避雨的梗,让人捧腹,包袱一个接一个,很多年没听过这么逗笑的相声了。再有《杨三姐告状》和《戏剧与方言》,笑点更多,老郭的柳活,也相当精彩。在一众相声艺人里,除了老侯爷,能与老郭相媲美的绝无仅有。老郭的表演的相声味道和其他演员就是不一样。相声讲究说学逗唱,但是逗哏儿的学不到位,称不上是好相声艺人(这只是我个人看法),尤其学唱功,柳活功底要扎实,梨园艺人从小学艺是必要下功夫的,唱念做打不可能一天两天就掌握,至少需要几年的磨炼。老郭评书开蒙,后来学说相声,但是他的戏曲唱功根基也同样很扎实,而且还有与别人搭班到京郊唱戏的经历,而且京剧,评剧,河北梆子样样在行,什么活儿都拿得起来。
其次老郭的相声段子内容长(除了返场小段),每段至少二十分钟以上,有些段子甚至达到四十分钟,故事情节起伏,内容丰富新颖,再加上言之有物,能抓得住听众耳朵,听着过瘾。提到相声段子长短问题,回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北京广播电台有一档节目——相声与音乐,一段相声加一首广东音乐,那个节目是我的最爱,但不到半个小时的节目,音乐占了一半,相声都是一些老段子,像老侯爷的《夜行记》《三棒鼓》《醉酒》,马三立的《买猴》,马季的《打电话》,还有郭荣启的《绕口令》等,时间长点儿的段子就一个,或者再加一个小段儿,觉得不过瘾。
再有就是老郭的相声作品多,我估计对口少说也得一二百段,内容丰富,题材多样,“你要”“我要”系列各有各的表演特点,加上老郭的单口相声段子,几百段是应当有的。老郭的相声段子,成了我祛除烦恼,解忧去愁的消乏手段,下班后或节假日空闲在家,随时随地,不管是洗澡还是如厕或者就寝,统统有他的段子相伴,经常睡到半夜,手机里听众的爆笑把自己惊醒。自己感到无所事事烦躁时听上一段,心绪慢慢平复,这就是相声的魅力吧。
在创新的同时,老郭不忘从传统段子中吸取营养,《西征梦》《梦中婚》这些段子经老郭重新编排,再赋予新的内容,表演出来,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文章会》这个段子,天津文哏大师苏文茂的表演,张弛有度,儒雅有形,可以说表演上达到了一定高度,但是经老郭加工后的《文章会》除保持了原作品的的框架,几乎赋予全新的内容,思路新奇,表演笑果极佳。写实相声《论相声五十年之现状》意味深沉,让人们欢笑中产生思考。
老郭在搞笑功夫上的天分,再加上过人的反应能力,是其它逗哏演员无可比拟的。老郭从小在外闯荡,生活经历丰富,历经风雨,阅人无数,但一直也没有忘了学习新知识,充实自己,他常言,一个人可以没文凭,但是不能没文化,艺人最终拼的就是文化底蕴,他在说给别人的时候,也是说给自己,所以甭管听老郭段子或者访谈,经常文人轶事信手拈来,佳言警句脱口而出,真不得不佩服老郭涉猎的知识范围之广,而且博闻强记。曾经览读过老郭写过的古诗,姑且不论内容,但对偶对仗还是很讲规矩,这是源于老郭深厚的古诗文功底。
说道老郭,就不能不提搭档于谦,于谦是石富宽的徒弟,而老郭结识侯耀文并拜他为师,还是多亏有于谦在其中帮着联系。要论捧哏的功夫,于谦可一点儿也不比师傅差,捧哏反应,火候,腻缝时机恰到好处,抓哏,现挂轻车熟路,包袱此起彼伏,听众笑声连续不断,总觉得这两位爷在舞台上是即兴表演,曾经听过于谦专访,他坦然,他们的表演中的确有很大比例抓现挂,但好的现挂是非常考验表演者反应能力,艺术功底和俩人的默契程度。于谦长相喜人,性格内敛,人如其名,谦逊有加,有长者风度,台风儒雅,表演时不抢词,抖包袱时不偷懒,这两位可以说真是绝配。老郭逗哏就像撒一张大网,有多大劲儿就使多大,于谦捧哏紧握网绳,不管这个网撒的多圆多大,于谦总能把这个网收回来,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俩人的合作堪称珠联璧合。
林林总总闲扯了本人听相声的经历和对近些年来相声艺人及表演的一些粗知拙见,但相声的起源发展,众多相声名家作品和表演风格及其有关的掌故轶事还有相声界的恩恩怨怨岂三言两语可能言尽,每个人欣赏相声作品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但归根结底相声最根本的目的是给人们带来欢笑,而欢笑是每一位听众生活中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