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是春闺梦里人

1978年春,沂城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北方的大地万物生长,大雪掩盖住万物却抵挡不住春色的萌发,像那个年代所有的恋人一样,女孩扎着麻花辫,男孩穿一身绿色的军装,在苍茫的大雪中两人格外的显眼,万物在雪下悄然生长,两个人的爱情也在这茫茫雪白中成长,那样的年代,那样的芳华,是以后的人都不懂的清白之年。

    那年冬,男孩成为了一名军人,男孩告诉女孩,等我回来娶你,在那样一个羞涩的年代,男孩和女孩私定了终身,女孩柔软的麻花辫藏进了男孩的心里,男孩把女孩的放进心里踏上了去往他乡的列车,男孩的脸上洋溢着光荣,透着幸福,他知道他的家乡,有个女孩等待着他的归来。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玩一种叫错过,和来不及的游戏。

  1979年,已末年,丙寅月,丁卯日万年历上说那天宜嫁娶,忌出行,开市

  和往常一样,女孩收到了男孩的来信,心里的欣喜绽放在脸上,女孩打开信,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信上寥寥几字:

  玲,我要去云南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别等我回来。

    女孩看过信转身扔到火炉中,走出家门,走到荒野,去年冬天她和男孩堆的那个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去往边境的列车上,黑黑的车厢看不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只有身旁的钢枪闪烁着寒光,男孩想象的到女孩看到信时心里的难过,男孩闭上眼把泪埋进心底。

    云南,蒙自,

    火车缓缓的停下,两边车门打开,只听见一声清脆嘹亮的下车集合,车上的人非常有秩序的由一边车门下车,很快的排列好队伍,男孩站在队伍之中,断了自己所有的念想。

    夜,寂静无声,女孩躺着,不敢闭眼,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男孩的样子,男孩寄给女孩的信摆在床头厚厚叠起,夜,漆黑如墨,男孩躺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刚刚分发的裹尸袋,紧急集合的哨声打破了男孩宁静的思绪,男孩知道,和男孩在一起的战士都知道,那一刻来临,男孩怒睁双目把所有的儿女情长抛到脑后。

    战争是残酷的,战士们的每一根弦都绷的紧紧的生怕自己会松懈下来,无数次的战斗使的男孩的目光不在清澈,脸庞不在稚嫩,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的倒下,当连队里在庆祝每一次胜利的时候,男孩只是默默的包扎好伤口告诉自己我又活下来了,男孩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偏偏男孩活了下来。

    一年,两年,男孩音信皆无,媒人快把女孩家的门口踏破了,女孩始终不为所动她用那双望穿秋水的眼睛遥望着南方眺望着天空。

    和往常一样的晴天,女孩的目光依旧坚毅,可是母亲告诉女孩的消息打破了这清冷的时光。

    “玲”,你别在等了,他死了。

    女孩的母亲声音有些沙哑。

    妈,你骗我的是不是?

    村委会里传来的消息,说他是烈士。

    女孩浑身都在颤抖,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转而大哭,心中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轰然坍塌,女孩的心支离破碎她呆坐了一天看着阳光退出院子,退得那么慢。其间还有多次停顿,如同一种哽咽,阳光也在女孩的心中退走了。

    甲子年,戊辰月

    男孩回来了,春日的阳光和煦热烈,一切和男孩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却又好像换了人间,阳光照耀着大地,却照不到男孩与女孩的荒唐,男孩经过女孩家门口的时候,伫立了好久。

  “晋”!

  男孩听到有人喊自己,回过头。

  “玲”

    男孩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见惯了生死的人,大概不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吧

  我妈说,你死了

  奥!也许我本来就应该死在越南

  可是你活着回来了,她骗我。

  她没骗你,法卡山战役,一颗炮弹落下来,我也以为我死了

  晋,我……

  女孩想说:我结婚了,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提了,保重,男孩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你的腿?

  炮弹炸的,男孩继续向前走,脸上无比的坚毅,可是埋在心底的泪水谁又看见过呢?

    早已经错过了芬芳的年纪,盛开的季节也偷偷溜走,原以为这爱会随着岁月流逝,谁料这爱却因岁月而更加磅礴,怎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无灵犀不可通。这人世说长便长,往来几十载,日夜守相思;这人世说短便短,遇你才入夏,离别却寒冬,有时相错过,有时遇岔路 有时来不及,来不及相迎,来不及相送,来不及这一世,与你白头。

  斗转星移几度秋,男孩变成了老人,

  老人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老人与自己相依为命,听说女孩后来随着丈夫去了关外在那里安家落户,并育有一儿一女,后来听说女孩因为心脏病早早离世了,老人从未提起过什么,偶尔听别人谈起时老人眼睛里滚烫着一滴浑浊的泪,却始终没有落下。

  此情难寄,难寄非难过,这人世间最难过之事,莫不过送君千里,峻岭变平川,备好万物,终究媒妁嫁人妇。

  老人与自己相伴一生,冬日大雪时老人经常去一片荒野发呆,任由雪花将自己覆盖,老人与大地融为一体,白雪皑皑,掩盖住老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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