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朱家角

                                                      

        祖籍、籍贯、老家、故乡、家乡这些有着浓郁情感色彩的词汇,我一直都搞不清楚其间的差别。家乡对于我来说,一直就是一个混沌的概念。我出生在沈阳,五岁以后,除了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成长、下乡、工作都在河南,父母最后的工作生活直到逝世、安葬也都在河南,因此,我总是告诉别人,我是河南人。

       一辈子填了不知道多少表格,早先的表格都少不了籍贯一栏,我总是会在这里填写上海这个遥远的地方,因为我的父母亲都出生在上海市。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上海住着我的奶奶、外公,好多的姑姑、舅舅、叔叔,还有很多表的堂的兄弟姐妹。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爸爸妈妈带着这我们全家回到上海探亲,那年我刚过十六岁,此前我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仅存在于照片、信件、包裹和汇款单里面。有一天,我在儿子的证件上,看到籍贯的一栏里,赫然写着“上海青浦”,我突然醒悟,原来我的根还要更深一些。

鸡毛菜、河蚌豆腐煲,朱家角啤酒

       查阅了一下词典,“家乡,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 “故乡指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家乡指自己家庭世代居住的地方,和故乡可以通用。” “老家的意思有两种:一是在外面成立了家庭的人称故乡的家庭;二是指原籍,就是爸妈以前与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住的地方,也可以是指自己祖上居住的地方。”“籍贯,是祖居地或原籍,详细指的是曾祖父及以上父系祖先的长久居住地或出生地。” “祖籍是指祖辈的长久居住地,按省/自治区/直辖市+ 区/县+镇/街道+村/居委会填写。籍贯是祖籍的一种表述。”这样算起来,我的爷爷是出生在上海市青浦县朱家角镇,儿子填写的籍贯上海青浦是对的,只是还要写上朱家角,至于街道门牌号码就无法写了,因为老房子早就不在了。

清晨的朱家角

       我第一次知道老家在朱家角,是小时候曾翻看了爸爸写的一些东西,记忆深刻的是两篇散文。一篇写的是《回朱家角》,记述了抗战开始后,爷爷随着公司迁往贵阳工作,一九三七年“八一三事变”后,日本人轰炸上海,奶奶带着她的七个孩子逃往故乡朱家角避难的经历。奶奶带着父亲他们乘着摇撸的船划了一夜才到朱家角,那时父亲只有十一二岁,父亲笔下的家乡宁静美丽,我也就记住了它。另一篇是《啊,我的立嗣娘》,记述的是爷爷的堂兄无后,将父亲立嗣为子的故事,但是立嗣儿子仍与自己父母生活在一起。父亲写了抗战胜利之后,他从大定航空发动机学校毕业回家,到朱家角看望立嗣娘的情形,立嗣娘拉着身着空军少尉军服的父亲,在朱家角里转了一大圈,逢人就讲,这是我的儿子。这些都只是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东西,而那些纸片到了wenhua大革命的时候,父亲都把它烧了。

2004年9月父亲回到家乡朱家角

        2004年9月年近八旬的父亲大病初愈,我陪着父亲回上海探亲。公司上海工厂派车送我们到朱家角游览。父亲非常兴奋,他想去寻找徐家的老宅和亲属,无奈年代久远记忆稀疏寻觅不得。那是我第一次踏上老家的土地,漕港河和朱泖河的一条条河道港叉将朱家角怀抱其中,36座古桥,串起了河岸两边的9条老街小巷,老街小巷两边的明清建筑都是依巷傍水而建的住宅店铺,古弄幽巷枕河而居,这是一座千年古镇。

夕阳下枕河而居的古弄幽巷 

       徐姓在上海是第五大姓氏,有记载上海的徐姓最迟始于东汉,然而我们徐家是什么时候迁入朱家角的却不得而知。网上有青浦徐氏族谱记录,“始迁祖绍周,清代江苏太仓迁居青浦之朱家角镇。”不知道是否为我们这个徐家。父亲的堂兄徐金鑑1983年曾凭记忆写下徐家谱表,表中记录的第一代是武真公,到我这一辈已是第九代了。我的爷爷调均公幼失怙恃,蒙嫂沈氏抚养长大,至十余岁时即到上海读书工作并成家立业。解放以后,我的奶奶将自家在朱家角的将近三十亩田产上交给了政府,此后朱家角就已经没有我们块砖片瓦了,至于父亲的立嗣爹娘好像也不曾给他留下什么遗产。父亲的堂兄徐金鑑原来一直在朱家角中学教书的,活到现在该有一百多岁了,我们在朱家角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远亲近戚?

        2016年9月,我和太太趁着出差的机会,踏上了朱家角的土地,这是一块我并不熟悉的土地,我只是从父亲的笔下知道了它,陪着父亲走过了它。我没有在这里出生,也不曾在这里生活,成长的日子里我甚至没有喝过这里的一滴水,吃过这里的一粒米,然而它却是我的祖籍,我的根之所在。近来我一想到它的名字,我的双脚一踏上它的土地,眼中就会充满了泪水,我想看看它,贴近它,静静地感知它。

        我们选择了一家叫做“草堂客栈”的旅店住下来,在那里的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回旅店睡觉之外,我们就不停在朱家角里游览徘徊,想知道我们徐家在朱家角的信息。那天中午,在饭店里吃过饭,我们就向店里的阿婆打听徐金鑑的消息,她告诉我不远处就住着一位姓徐的老师,并带着我们走到那家的院门,院里空无一人,主人的一家早就在外面买房子住了。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放生桥遇到了一位九十五岁的老爷子,他也不认识徐金鑑,他告诉我们,现在朱家角常住人口有十万人之多,如果不是碰到很熟悉的人,这样是找不到人的。

傍晚的朱家角

        第二天的中午,我们在放生桥边的古桥面馆吃了一碗面就告别了我的老家朱家角,“参天之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这里是我的先祖之地,在这座古老的小镇里,浅弯的小河流淌在街坊之间,古朴的石桥跨越在流波之上,淳朴安闲的居民行走在老街古巷……。宁静、厚重而不张扬的,那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兰棹彩舟、古弄长街,一派典型的江南水乡风韵,令人沉醉不已,回味悠悠。很久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没有故乡,今天在这个没有一个人认识我的地方,我也说不出一句这里的方言,却感到如此的亲切。

        好了,写到这里笔停了下来,泪水又充满了眼眶,而我会常常想念这个地方的。

朱家角的放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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