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什么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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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长相消瘦,是个读书人,退休的老校长,家里有很多藏书。大外公外形高大,是个粗糙的汉子,每年新春的初二,我们一群孩子都会去外公家里围坐一团,打打闹闹。

关于他们兄弟俩的天差地别,我从妈妈的一千零一夜里听到了很多,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关于外公上学的那些事儿。

那个时候,大外公也就十二三岁,村子里还有日本鬼子在山上小庙里有小股驻军,时不时隔几天就下山搅的鸡飞狗跳,弄些个荤的口粮,大外公就曾被他们抓过去山的那头儿给皇军干苦力活儿,后来因为年龄小,被大哥大叔们帮着逃出来,这才平安回了家,一直到鬼子们都走了,这村子也算是恢复了日常的平静。

那时候,外公九岁,长的瘦瘦的小个子,干活儿的力气没有,就喜欢学堂里先生讲的课,常趴在窗户边上偷偷听,好几次都被人高马大的大外公火气十足的拖着拽着拉回地里干活。还老是斥责外公:“上什么学!上学能当饭吃?!干活儿!”

那时候没那么营养补身子,顶着火辣辣的太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力气,没两天,外公就熬不行了,彻底晕在了杠子岭的山头地边儿,这下没法子了,大外公看着也不是个事儿,就只能发外公回家,收拾木梁子了。

外公坐在门外的蹲儿上,边整木梁子,边拿个小树枝儿在地上写写画画,模仿先生的字儿,还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一副学堂弟子的模样儿。

正巧碰上河西场子头的言叔赶集回来拿着一张大红纸——

“言叔,您拿那告示准备干什么用啊?”“唉,你小子,咋知道这是告示啊?我呀,在集市上听别人说的,这上头有重大消息,是上头发的,这上面说啊,呃,人家还专门给我念了一遍儿,你看我这脑子,给忘了,你给叔瞅瞅,看着上面都说了啥?”

外公学着先生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绷着念出来,搁过了几个不认识的,大概意思算是说下来了,言叔听着好消息一高兴,还非得要外公到他家里去吃饭,临走给了几个窝头揣兜里,那一路上外公都乐乐呵呵的。

大外公拼死累活的干完活儿回家,瞅着那几个窝头,血盆大口立马消灭了,转动着骨碌骨碌的眼珠子,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外公去学堂读书。

从那以后,大外公干的活儿更多了,除了大队分给自家的地儿,还要跑村东头把学堂先生家的地活儿也给干了,一直到日头落下山,才背着锄头回家。

外公也更忙了,除了去学堂上课,还跑去给吉婶家瘸腿儿子读书,教他识字,然后回去的时候,带几个窝头或者咸菜,回家等着大外公狼吞虎咽。

再后来,外公书读得好,就成了村里的先生,哦,那会儿不叫先生了,叫老师,外公教着一届一届的学生,由青年到老年,由老师到老校长。

外公和大外公从小到大,从成家到老年,一直都住一块儿,每年我们这些孩子去的时候,都呆着妈妈的双分礼,到每个屋子坐坐,陪着他们说说话,翻翻外公屋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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