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作 | 中学语文课真的不是白上的

这周，我的高中十年级英语课是学习Henry Slesar的短篇小说The Right Kind of House。
PDF版原文在这里，网上可以搜到各种别的格式的原文，改编的英文电视剧在这里，读和听英文吃力的朋友可以看Athlon_BE新鲜出炉的中文译版The Right Kind of House | 一见钟情的房子。

故事情节大致如下：

一个酷热的夏天，Mr. Waterbury从纽约开车来到一个叫Ivy Corners的小镇。他找到房产中介，表示自己退休了，攒了点儿钱，喜欢小镇的宁静，想买小镇上的一栋房子安度晚年。

中介告诉Mr. Waterbury，他看中的那栋房子是一个老妇人的。她儿子死后，她就把这房子挂出来出售了，但她那房子又老又破，东倒西歪，地下室进水，连一万块都不值，她却要价七万五，还死不降价，所以整整五年都没卖出去。中介认为老妇人根本就不想卖掉房子，但她又知道按理自己没有收入了应该卖掉房子，所以她故意报那么高的价好给自己一个借口。中介劝Mr. Waterbury还是看看别的房子。但Mr. Waterbury表示那个房子很合他的眼缘，他决定要去会会老妇人，万一能谈下来价呢。

Mr. Waterbury来到老妇人Mrs. Grimes家，Mrs. Grimes看到买主上门，态度却并不友好。他刚开口讲价，Mrs. Grimes就直接哄他出门。他赶紧让步，同意了Mrs. Grimes的报价。Mrs. Grimes一听，终于笑了，拿出冰柠檬水来招待他，并给他讲这房子的故事。

Mrs. Grimes一家从1802年就住在这里，这是个祖传的基业。她的丈夫在儿子Michael九岁时去世了，母子生活很艰难。Michael失去了父亲，性格变得狂野。中学毕业后就不顾母亲的反对跑到纽约闯荡。他定期给母亲寄钱，但整整九年没有回家。突然有一天，半夜三更他带着个黑箱子回到家里，又瘦又苍老。他把Mrs. Grimes哄出家门，说自己需要两个小时的独处时间。等Mrs. Grimes回来后，发现黑箱子不见了。当晚，Mrs. Grimes听到儿子房间有争吵声，赶过去时，只听到屋里一声枪响，冲进去时发现儿子倒在血泊中死去，卧室的窗子大开，凶手已经不见踪迹。后来Mrs. Grimes从警察口中知道，Michael在纽约做的是非法的营生，他和他的搭档搞了很大一笔钱，他独吞了这钱跑掉了，结果被搭档追杀。因此，Mrs. Grimes把自己的房子挂了个高价，她相信，那个搭档一定会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买到这房子，来找那只黑箱子。

Mrs. Grimes一边讲一边坐在摇椅里轻轻地晃着，看着Mr. Waterbury昏昏欲睡地喃喃道：嗯，这柠檬水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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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一个好的短篇容不下任何废话，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你们说，为什么那么酷热的天，Mr. Waterbury一直在抹汗，而作者却特意点明Mrs. Grimes穿着厚厚的毛衫（She wore a heavy wool sweater, despite the heat.)

可见，不只有中国学生要面对迅哥为什么写“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这样的文学分析，北美的学生也一样。前几天两个高中生从我身边路过，偶听他们的几句聊天正在吐槽莎翁。莎翁在北美高中生活里等同于迅哥之于中国高中生活，都是每年需要面对的极大的折磨。

对学生而言，这种分析真的是很头大，作者哪根筋搭错了要让一个老太婆大夏天里穿厚毛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知道作者这么写有什么深意？！

但，当我们自己成为一个写作者，这样的分析就非常有意义了。

短篇的容量有限，如何在这么小小的篇幅里把人物形象清晰地立起来？情节可以出乎读者的意料，但细想时，却仍然符合人物的性格、人性的特点、以及生活里的普遍逻辑，并紧扣故事的主题，这大概是短篇的创作难点。

我们没办法把这个短篇的作者揪过来问问为什么他要让老太婆夏天穿毛衣，但即然作者这么写了，我们能做出的第一个判断是：这么写是不是违和？

答案显然是不违和。由于老年人对温感相对年轻人来说差很多，所以，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能看到大热的天穿得紧紧实实的老人。就算作者没有更多的深意，这句话，起码代表作者有深入的生活观察，而且应该也说明老妇人年龄已经不小了。

接下来，我们再看，是否可能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呢？

想象一个老妇人，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独守在儿子被谋杀的老房里，布设了一个陷阱，苦苦地等着那个杀人凶手落网，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她不知道凶手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她的心境会是什么样？她还能感受到夏日的阳光和温暖吗？终于有一天，中介告诉她有一个人要来看她的房子，她知道这人多半就是那个凶手，她要直面杀子仇人了，她如何反应？如果是我，只怕会又恨又怕，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那么，换了我们来写，能用什么办法把老妇人此时此刻的心境表达出来呢？当然我们可以把上面这段大白话直写出来，让读者少费点儿脑细胞，但文学的乐趣也就没有了，聪明的读者会懒得再看我们第二眼。这么想，似乎夏天穿毛衣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有回味的构思手法。

回想自己中学语文课，有很多此类的分析曾被我们鄙视并最终遗忘。但当我们开始写作时，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这篇短篇老师布置的七个作业，送给好学的人：

1. What hints foreshadow the story’s ending? Give 5 examples and explain.
   文中有哪些隐藏的线索指向结局？举出五个例子并解释
2. How would you describe Sadie Grimes? Give at least 5 characteristics and explain.
   你怎么描述Mrs. Grimes？给出至少五个人物个性并解释
3. What do you think happened to Mr. Waterbury? Explain.
   你认为Mr. Waterbury怎么了？解释你的判断
4. Why was the ending effective? Explain.
   为什么这个结尾令人惊艳？
5. What are the themes of the story? Give 3 themes and explain them.
   这个故事的主题思想是什么？给出三个主题思想并解释
6. Find 3 literary devices, other than foreshadowing, and show how they make the story more effective.
   除Foreshadowing外，找出文中其他三种文学修辞法，说明这些修辞法是如何让故事更好看的。
7. How would you end the story? Be specific. Tell me exactly what you think took place after Mr. Waterbury said, “Ugh! This lemonade is bitter.”
   你将如何结尾？详细准确地告诉我，你认为Mr. Waterbury说了“嗯，这柠檬水好苦”之后发生了什么。

The Right Kind of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