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照宫墙(四)

上一章:第三章 劝酒

第四章 认了哥哥
宫墙月

“娘娘,最近六皇子似乎很少露面,宫人对外称六皇子病了,但是并不见良妃前去探望。”翠娘俯身在皇后耳边道。

“哦?这倒有意思了,良妃不是一向对六皇子宝贝得紧吗?皇上呢?可有前去探望过六皇子?”皇后一边看着宫人为她涂蔻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翠娘。

翠娘摇摇头,“皇上最近一直忙于政务,似乎并未提起过六皇子半分。”

那宫人不知怎地手一抖,竟然将蔻丹滴在了指头上,皇后拧眉看着,却并未出声责罚,示意她继续涂,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这六皇子,怕是不在宫里了。”

翠娘的脸上掩不住的惊诧之色,但皇后并未多说一句,翠娘也只好侯在一旁。等那宫人终于地涂完指甲之后,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喊着“皇后娘娘恕罪”。皇后的眼里满是冷凝之色,朝着侯在一旁的翠娘吩咐,“拖下去,以后别出现本宫面前。什么手艺,也敢为本宫涂指甲。”

翠娘领命,朝外喊了一声,两个看起来身体高壮,面目黧黑的宫女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提起宫人的两臂,就往外面拖。翠娘也跟着一起出去了,偌大的宫里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

望着那袅袅升起的安神香,皇后抿了一口洛神花茶,幽幽冷笑:“良妃妹妹,本宫可不能辜负你给的好机会啊。”

沈嘉珞三人策马奔驰了一个时辰后,沈嘉珞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一片花海,拍着手对立在身旁的两人喊道:“必勒格,兰长青,你们瞧,花海在那儿。”

两人随着沈嘉珞的手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片明艳之色,必勒格咳了两声,“我们打个赌如何,我一定是最先到花海那处的人。”

沈嘉珞不忿出声:“必勒格,这有什么好赌的?你从小在草原长大,我和兰长青能赢你才怪了。”

必勒格哈哈大笑,“这样,我让你们二人十步如何?”沈嘉珞还是怀疑地摇摇头,自己这骑术,还是算了吧。

见沈嘉珞兴致并不高,必勒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只好扭头看着兰长青:“兰兄弟,我们两人赛一局如何?”

赵佑岱虽在自小养在皇宫,但是对骑射颇感兴趣,一有机会,便会跟孙烨出宫去兵营练习,所以对自己的骑术颇为自信。

他扬眉一笑,“九王子,恭敬不如从命!”

赵佑岱不卑不亢的态度颇令必勒格满意,他隐隐觉得赵佑岱如果是个商人之子,想必也是皇商之子,一般商家哪能有他这样的气度。

退居幕后的沈嘉珞只好当起了裁判,她将马绕到赵佑岱旁边,喊了一声:“开始!”几乎一瞬之间,沈嘉珞只感觉到一阵风擦过脸颊,只是这风迷了她的眼睛,将眼睛揉搓了几下后,身边的两人早已跑出老远了。

她挥了手上的鞭子,枣红马一阵吃痛,瞬间冲出很远。

等沈嘉珞跑到那片花海时,赵佑岱和必勒格已经在下了马在等着她了。见她过来了,必勒格小跑过来,想将沈嘉珞牵下马来。沈嘉珞很自然地将手伸过去,稍微一借力,就从马上下来。

只是已经下了马,必勒格还没有松手,他的手很大很宽,掌心还有粗粝的茧,可能因为刚刚跑了一阵,必勒格的手心沁出了汗。必勒格的手,让沈嘉珞想到了哥哥的手,他长期习武,手上也长了这般粗粝的茧子。

“咳咳,九王子,明月姑娘,不是要看花吗?我们过去吧!”赵佑岱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沈嘉珞的遐思,意识到牵着自己的是必勒格而不是哥哥,沈嘉珞赶紧松开了必勒格的手。

必勒格看着沈嘉珞有些绯红的脸,心情颇为舒畅。

沈嘉珞轻轻开口:“走吧。”抬眼望赵佑岱时,赵佑岱那双一贯平静的眸子,却隐隐有了些暗色。还没有等到沈嘉珞想明白那是什么时,赵佑岱又换上了笑颜,“走吧,今天长青也有幸能见识一番。”

看见了那片开得正好的花,沈嘉珞将刚刚的疑惑都抛在了脑后,她蹦跳着走进那片花海里,轻轻凑近花朵去闻了闻花香。这一朵闻完后,又跳着去闻另一朵,乐此不疲。必勒格和赵佑岱跟在沈嘉珞身后,必勒格的脸上挂着能溺死人的笑意,嘉珞怎么生得如此天真可爱呢?一片花海就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等以后她嫁给我,我种十片花海给她看。如此想着,必勒格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得意忘形之时,他勾着赵佑岱的肩膀,“兰兄弟,这草原之景如何?可比得上梁朝的烟雨长廊?”赵佑岱微微一笑,“九王子,梁朝烟雨长廊胜在柔婉,而这若尔花海却胜在色彩绚烂,两者各有千秋罢了。”

赵佑岱说话滴水不漏,既不夸耀,亦不谄媚。必勒格心中的猜想更加明确了几分。看着沈嘉珞越走越远,必勒格忽然压低声音,神色正经地问道:“兰兄弟,你的身份怕不仅仅是商人之子这么简单吧?”

一听这话,赵佑岱颇有些紧张。于胡虽然与梁朝交好,但是自己此行并不打算暴露身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以往并未见过必勒格,何况经过易容伪装,必勒格是如何看出她他身份的不寻常的?

正打算搪塞过去时,必勒格清清嗓子道:“据本王子猜测,你家中多半是皇商吧?”

一听皇商二字,赵佑岱长舒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家中世代均是皇商,九王子好眼力。”

必勒格倒是笑了,他走出花海,寻了个稍微平整一些又可以看着沈嘉珞的地方坐下,“兰兄弟与本王子年岁相仿,生在商家,正是应该熟悉经商运作之道的年纪,你却离家游历,不知此番来草原有何目的?”必勒格虽然笑着,但是眼神里却充满了探究之色。

赵佑岱毫无惧色地迎着必勒格有些犀利的神色,缓缓走到离必勒格一步之远的地方坐下,带着些许怅然开口, “并无目的,只是从小见惯家中兄长争斗不休,一时厌弃,想出来散散心罢了。”

此时赵佑岱的眼睛正看向缓缓流淌的若尔河,湛蓝的天色下,若尔河如同一条玉带绕着葱绿的草地。可是他望着望着,就看见了梁朝皇宫的碧瓦飞甍,看见了那一双双冷漠而刻毒的眼睛。

赵佑岱这话一出口,必勒格倒是有些惊诧,只是他没有漏在明面上,只是稍微敛了神色。他排行第九。父王身体渐弱,几个哥哥都对于胡王之位虎视眈眈。他若不争,便毫无胜算,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稍微想了一下,必勒格开口:“兰兄弟,与你相比,王宫的争斗也许更甚。”

这话一出,赵佑岱飘忽的神思回了一些。

“那兰某敢问,九王子是不争不抢那一类,还是要抛却仁义,与亲室兄弟斗个你死我活那一类呢?”赵佑岱的语气稍重,这是他抛给必勒格的问题,也是他一直徘徊不决之事。

必勒格却大笑出声,“兰兄弟,实不相瞒,我想做的是笑到最后那一类”,顿了一下,必勒格也望向远方,“自古成王败寇,倘若别人不仁,我何必义?为了权力,人可以变得连野兽都不如。”

赵佑岱心里一沉,必勒格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之意。

赵佑岱起身,朝必勒格拱手:“兰某受教!那就恭祝九王子所念皆成真。”

必勒格一听这话,脸上的冷峻之色有所松动,他扯出一个笑对赵佑岱道:“兰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不知如何,今日竟说出这番不合时宜之话,扰了雅兴。”

赵佑岱淡笑道:“九王子多虑了。”

“必勒格,兰长青,你们二人怎么还歇上了?这边的花生得极为好看,快过来看看。”沈嘉珞正在不远处喊着。

必勒格应了一声,脸上闪着十分真切的笑意,与赵佑岱朝着沈嘉珞走去。

“九王子,明月姑娘似乎从不对你用尊称。”赵佑岱淡淡出声,语气里带有一丝疑惑。

“明月的舅舅与本王子是忘年之交,因为这层缘故,我与她相识已久,有这些规矩,倒显得关系疏远了。”必勒格出声解释。

相识甚久,赵佑岱仔细揣摩着这句话,心中许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见他们两人已经走到跟前,沈嘉珞扯着必勒格的袖子,将他拽到一朵花面前,睁着清凌凌的杏眼对着必勒格说:“必勒格,你瞧这朵花怎么样?是不是极其好看?”

必勒格蹲下身将那花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面带笑意地对着沈嘉珞说道:“我仔仔细细看了,果真十分好看。”

沈嘉珞一听就更为得意了,扬起脸对必勒格说:“必勒格,还是你会欣赏,要是哥哥在,他只会说我随便扒拉一两朵花也比这个好看。”一想到沈嘉言那张总是说不出好话的嘴,沈嘉珞微微鼓起了腮帮。

必勒格倒是没有出声为沈嘉言解释,只是淡淡地笑着。

赵佑岱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也仔仔细细地将那花好好看了几遍,的确认可那句话,随便扒拉一朵花,也比这个好看。只是他听见必勒格那负心违愿的话时,一时怔楞。抬眼看着两人时,必勒格周身那股温柔几乎让他恍神,而沈嘉珞的笑让他觉得心里有股涩意。

他们,很早就相识了。

只是这股涩意几乎一闪而过,很快沈嘉珞又跑开了,必勒格与他跟在沈嘉珞身后。

必勒格将刚才沈嘉珞说好看的那种淡黄色小花采了一束,用细软的草紧紧捆在一起,扑鼻的香气盈来之时,必勒格忽然想拉着沈嘉珞的手说:“嘉珞,以后我给你采一辈子这样的花好不好?”

想到沈嘉珞可能的反应,必勒格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赵佑岱看着必勒格在采花,也跟着采了几朵。她望着这束花笑的时候,也许自己心里也能感到一丝甜。

沈嘉珞玩心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多久,她就从花海里走出来,坐在山坡上,闭眼闻着风带过来的香气。

忽然,一个带着凉意又满是花香的东西被塞在了她的怀里,凝神一看,原来是一束花。

必勒格的声音从跟前传来,“送你的,你不是喜欢这种花吗?”细细一听,其实带着颤意。

沈嘉珞一下笑开了,她倒是没听出必勒格语气里的不对劲,这束花极大地取悦了她,想到必勒格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想到沈嘉言那张嘴,沈嘉珞站起身,清清嗓子,对着必勒格说:“必勒格,我决定了”,正到关键处,沈嘉珞却突然顿了下来。

必勒格心里正紧张着,看沈嘉珞这幅样子,不会被他感动得要做出什么事吧?如果是真的,这招也太管用了。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沈嘉珞的话,赵佑岱在不远处看着,也有些紧张,一束花,就感动成这样?

“必勒格,以后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沈嘉珞终于说出来了,虽然必勒格也时常捉弄她,但是他不是很想让她叫他哥哥吗?今天他这样取悦她,那她叫他哥哥也不为过,投桃报李嘛!

必勒格一听这话,气泄了一半,但是他还是笑着对沈嘉珞说:“好,妹妹喊吧!”

“必勒格哥哥!”沈嘉珞叫了一声。

必勒格心里有些难过,但是他想着,来日方长,等她年长些,总会明白他的心思。

赵佑岱松了一口气,有些欢喜,但是想到自己,又怅然起来。

无论是情谊还是什么,他与她好像都不及必勒格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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