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设全产共产主义成立的世界中,以一个“人”的角度拍摄的微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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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r
第二章 似见
秋在渐起的寒风里消逝,冬的叩步悄然而至。素锦织遍了原野,掩住片片与向大地的厚礼,盖去苟存的秋的尾影。
清洪的新钟从着轻散着雪绒的风飘进未关紧的窗页,唤起柔软的床被里迷蒙的海格。这座不大的茶褐色小宅里,他的卧室在二楼,支着几根细长的铜杆的窗正对着那座才落成而饱受他所诟病的教堂。
今天,似乎是那座新哥特式的教堂所献给的教宗的一个什么节日,钟刚响过,唱诗班高扬的众赞歌便在难得的管风琴的宏音里颂昂。不过海格有些失望,那位值奏的琴师显然把即兴发挥到了极致,八英尺簧管长笛音栓粗犷而沉厚的音组间杂在轻如松涛的歌声里,就像一支金丝雀与莺组成的队伍中突然插进来一只圆滚而肥硕的鹅,破坏了优美与秩序。
在这片庄重而滑稽的气氛里,海格细心地刮完他起碴的胡子。拉开淡绿色的窗帘,他披上那件深棕色的袍,舒懒地看着窗外飘散的雪花。雪在窗沿上叠起晶莹的层,一阵窗户猛地推开的咔响,使这些松散的冰条一齐飞了出去。
“啊,你们这些不识铜与锡索的东西,你们可知你们在做些什么——”海格探出半个身子,两臂挥舞,“下水道的盐卤,盐卤里的碱水,这就是你们加了果脯的咸发面上得了台面的理由吗?哦——奶奶的,这该死的鬼天气。”他砰地关上窗户,抹掉几簇沾在头发上的雪粒,在埋着暖气管的温暖的内墙边搓着手。他看着呵雾的玻璃外大街上几个驻足复而离去的闲人,他们准把他当成了剧院里说话的稻草,在那儿作着抒情的试演。
不过,外面刮着如洪般的风与那宏伟的乐声,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大呼些什么。海格心满意足地挥了挥袖子,拿起一边的小云石桌上盛了大半热巧克力的白瓷杯,走下乌实的楼梯,去小温室摘一只花,他知道是哪一朵在今晨最先绽放。
“早上好,我亲爱的夫人;也早上好,我亲爱的麦尔斯——”海格倚在镶着铜条的栏杆边,手中擎一茎淡紫色的绒球葱,向梯台边墙上被精致的相框嵌着的照片致意;相框下伸出一方小台,放着一只小巧的花瓶,他掂起台上泛着浅蓝的玻璃瓶,把那茎花轻轻地插在瓶里,“今天,是玛琳娜,你知道的,她们总爱在太阳刚升起时舒开她们的裙摆——今天没有阳光,她们还是起得这么早,真奇怪……”
乐声在叮咚的尾钟里休止,风的寂静托起街区另一头学校晨操的号声。海格走下楼梯,又看了看照片里温馨的笑容,喝毕已微温的热饮,把小杯放在餐厅里摆着三套整洁的餐具的桌上。他去到写字台边,拿起今天的报纸,在那有着深绿色靠背的椅上享受他的早餐——那个随意包了些蜡纸的三明治。
报纸上还是那些无聊的事案与事故:这里的一所房屋着了火,涌现出一批英勇的志愿者,和消防台抢道路,烧死几个无辜的旁观人;那里的一座冶炼站遭了抢劫,抢劫者又与一群年轻的壮士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结果匆忙之中装有镍锭的箱子被数位游贩瓜分,十几分钟后又被围起的警方缴获,损失了用来钉成箱子的木板,多了几具不能工作的一个月才配送五位的警员的体骸;然后又是几位可敬的辩士,在那儿争论着永恒的论题……该不该把原先加在主流配给面包里的淡奶酪换成加了盐的,他觉得这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总不是还要在面包里加盐——他有些轻鄙地望向书房的窗外,远处的高楼叠起的天际线曚昽在雪的帘幕里,像一座高大而威严的山——若那家报社再不在它的产品里添加些像上个月勃屯金诗稿这样稍有趣些的东西,纵有他对纸墨媒体坚守的喜爱与保护,他也许或许会在某个美好的早晨高畅与诅其倒闭的叙咒了。
门铃单调的哔声中断了海格惬意的早餐。他把剩下的一小块三明治丢在报纸上,看了看写字台沿立着的小钟:刚好是八点——他猜测那会不会是配送的工员;若还是那些橘黄色衣装的微笑者,他有点想再做一次之前的恶作剧,袭击它没有防护的脖颈,再看它擦着拽开的火花踉跄着走向黑色长棺材似的运输车,未尝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海格缩在高围的领子里,冒着寒风的危险拉开拉手冻得冰冷的门。门外没有他猜测的端着白箱子的配送员,却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的“雪人”。他看着这个在一身皑雪中隐约辨识得出一件白色淡蓝条纹的毛衫而脸上扑着如半卸的妆一般斑驳灰白的粉雪的十二三岁少年模样的人形,不知何来的勇气张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舌却在空中愣住,咽进一口含雪的风。
“您好,先生,请问这里是塞巴斯蒂安·海格先生的住处吗?”那个雪覆的人形发出些微弱而干涩的声响,抵抗着风的呼号。
海格这才从冰冷的沉默中惊醒,发现自己在窜入的寒风里剧烈地颤抖——不能让这折磨人身体亦许乎耐心的沉默继续下去;他抓住门外不拘是谁的缚着湿寒的手套的腕,把对方矮过自己近两呎的身形拉进要温暖得多的室内。
“可怜的小东西,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丢在大雪的外面。”海格关上门,跑进浴室拿了条毛巾,胡乱在热水中浸了浸,滴甩着水珠轻拭门厅里那个木然的脸颊,“哦,你一定冷得厉害。”他把他突然的客人推进客厅,拍去沙发上纵起的褶皱,在冒着亮黄色氢焰的小壁炉边给他营一个安置之所,“你从哪里来?——要喝杯热水吗?”
“谢谢您,先生。我是从青橄榄街广场到这儿来的。”小人接过泛起雪白雾气的玻璃杯,环握于胸前,“先生,请问这里是塞巴斯蒂安·海格先生的住处吗?”
“嗯,我是你要找的那位先生;不过,你为什么要执着地冒了寒雪来找没有一点名声的塞巴斯蒂安·海格呢?”海格暗叨着青橄榄街这个奇怪的街名,他曾在一个人文版块上看到过,还有那关于蜡质叶枝的古老寓意——那条街是神奇地只有一座楼房的……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一条警示,这美好的一天马上就要在这次莫名的招待中毁掉了——
“您好,爸爸——”小人抿下一些水,干涩的声线由此变得柔和,却仍然微小;他仰起头,望向拿着抹布擦着小几上溢出的水的海格,“我并不是因为您的名声而拜访您的,我——”
“好,够了。”海格松开被水浸透的抹布,指尖触到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一个亮钢的扁盒;他看了看,握起,躺靠在米白的沙发里,摩挲上面以好看的花体浅刻的序列,不意压住一只棕黄的方枕。海格闭上眼,把并不遥远的记忆里那些复杂难懂的话与微笑和那座宫殿拎出来,挨个儿暗骂了一通。——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深吸一口气,让它们长长地吹在泛雾的盒面上。
但,那“归属关系”中的另一个对象,他可是没有看得很真切的呀。海格直起身来,盯视着那个平和地端坐在沙发上的小人。时间与热的力量熔却了风雪给他的掩纱,这种像的延迟本是不必要的;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小麦尔斯,不由自主地将其作着比较:眼前的这位多么像是麦尔斯长大些后的样子——他继承了他的母亲淡金色的柔发,空蒙如温暖的绒光,这位也亦然,却因敷着绵厚的雪水而湿答答成峰地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一样微狭而带着些稚气的鼻翼,一样略尖而又含着曲缓与一点拘谨的下颌,一样寻不见耳垂的薄薄的耳廓……只是瘦了些,漠白的脸上也不见那样温热的血色——微然的理智欲擎海狸的堤坝阻挡幻灭的喜与思潮,他已有些许对自己感知的不信任,微颤着伸出他刻划着深浅沟痕的大手,想要去摸一摸这个不知如何神奇地引起他纷然思绪的小脑袋。
小人在海格示以亲密的举动里抬起头,使他得以正看他的脸颜,对方也望着他。四目相对,一边是海格微亮的眼镜后紧逼而微突的棕瞳,另一边,似乎是特别要显出他与海格想象中的是异,他找不到麦尔斯祖母绿般可人的眼,那双泛着微弱的天蓝色荧光的瞳中映不出他的影子,也没有周遭的环景,甚至儿童之眼里盎然狡黠的空灵,只是一环环镜组,精细的小圈轧着明暗的圆轮,不知何所由偶尔微微转动,中镜旋围的瞳孔里,空然黑寂,除去一点石英的忽闪,什么也没有。
一股无名的怒火自隐而生,他抽回手,转过头看向楼梯间正悬的影像,那里定格着慈爱与欢乐——好吧,他瞑而轻笑,笑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相比于他的麦尔斯,这位什么也不是,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罢了。他回视始终挂着似有或无的几丝微笑的小人,这个没有资格带来甚至一个骗局的家伙,高扬起手中的钢盒。
——你在看什么?我抑我手中的铁板?你不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就只是这么坐着吗?海格死死盯住那双荧蓝色的眼睛,想在那片空然里找到些反驳,又或是佐证。他想起了他所谓之老友的那个与洗衣粉联系在一起的修辞,白纸与它的修笔者——你没有资格去惧怕我的行为——他轻放下钢盒,这场无有声乎形的战斗后,他最终还是自己荣誉的骑士;但他没有鲜艳的旗与飘带,他也不曾希冀得偿。他从沙发已温热的挽留中逃开,楼梯上滑下房门关闭的撞击声,掩过他庄严的背影。
海格歪靠在床帏边高大的软椅上,掂起一旁橘褐色封皮的手记。淡黄的纸页一面面翻过,树的美丽,山的峻肃,云的飘逸,天的高远。他终于在时而狂飞时而细谨的字行里找到了他昨日思绪的尾巴,尝试要以诗人的静与淡冲散他心宇的拥塞。他看着这一行行对飞鸟之和畅的赞美,握起黑色的钢笔,却写不下一字。心于他不在此,他又怎么会允许翠绿的墨水永恒地点在他的本上?他想把脑中间跳的视像赶走,但它们又难得如此清晰,使他不忍挥其离去。温暖的气息中,他渐渐坠入一座和谐的王国,在梦的世界里,他能拥有他所想望的一切。
一辆白色的槽车在雨所湿泞的路面上失控着冲来,呼喊声里,加压的气雾自横倾的液罐喷射而出;明亮的火球爆发了,黄绿色的炽焰涌向周围的一切……无声的吞噬惊碎了海格的梦境——他从椅上爬起,掀去不知何时铺叠在他身上的毛毯,推开紧闭的窗。窗外刺骨的风昏暗了天空,吹来声声和韵的晚钟。
海格伸了伸懒腰,不错,他美好的一天果然被浪费了。这可真是恼人——他折起落在地上的毯子,把它放回泛褶的床头——不过,他亦早已疲惫,在他所希望的赋格般格律严谨的生活里插入一段轻憩,也是有必要的。他很满意于这不负好时光的辩护,能有可以让自己被说服并承认的说辞,他已经满足了。
他走下楼,客厅暖色的灯辉下,他的访客依旧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壁炉里氢的焰光在他的形里跳跃;这一情景可是有趣,却也因同样的原因显得有些惨黯。锁好配送柜高大的玻璃门,他伏在楼梯棕木的扶手上,带着些对同形者本能的怜悯,也带着些自加冠冕的较高级者的信心:“你,要一起来吃晚餐吗?”
不知为何,他焦急地等待着答复,然而对方依旧正坐,没有一点回应。海格突然感到一阵尴尬,自于这静默,也感谢于这静默的挽救——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会发出这一邀请,自然也没有准备订取第二份晚餐的事宜。海格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这份还不严重的尴尬,适得其反,他夸张的动作引起了对方视线的注意,望着那双微亮的眼睛,就像身处照灯下的逃人,他越来越不自在,“一会儿你也一起上来吧。”他又发出了一个从未考虑过的邀请,但这个具体的动作指示,看来是没法包裹在他“行为准则”圆形的外衣里的,“……你一定需要些休息,我允许你……你可以在我的床上做必要的休息——客厅太大了,有点冷——”发布完他混乱的召示,他快步走上楼梯,再次逃进他的城堡。
他把从梯台提来的餐盒打开,切成小段的白香肠与棕香肠整齐地卧在拌了浓汁的青豆与米饭上,形成两圈诱人的圆。他抓起一边的勺子,扒拉了几口饭,那些整齐的小圆柱便因此横竖不一。他本是很喜欢这家店的作品的,但他现在无心欣赏。他被什么东西所阻拦,就像一堵低矮而厚实的墙壁,既是草地的篱围,又是他所伏护的胸墙。他在拒绝些什么,他又在逃避些什么?抑或,他在拒绝寻其逃避的原因?否定的否定不是它的否定;海格瞥向窗边小架上淡黄的书本,想着这个拗口的句子——这个被他所讽刺的怪圈,现在他倒是陷在里面了。
“该死。”他闻见一点冷了的油汁的腥味,这盘饭已经吃不得了,“或许我得把它拿到厨房去热一热——不过热过的饭菜虽回到了它变冷之前的温度,但它已经不是之前的饭菜了,它丢失了原有的状态的表现;但状态又是瞬时的,它也并不一定都没有回到它原来的状态,温热就是一个状态的表现;温热是一个模糊的定义,那么因为温热不是瞬时的,模糊的表现就不是一个瞬时的状态,但其又为一个状态的表现,故状态不是一个状态……这糟糕的逻辑!”海格端起夹着绿与白的黑盘子,骂着让他迷糊却又挥之不去的辩证法,走到门边;这更凉了几分的饭菜,垃圾桶是它们新的目的地。
也直到海格走到了门边,他才听见一点微弱的敲门声,“笃笃”——又过了好一会儿——“笃笃”,有点儿像啄木鸟。“啊,请进。”他想起自己发出的指示,拉开门,门外站着那个小人,换上了另一件长袖的衬衫,抱着一个白色的小包。“您好,爸爸;我刚洗过澡。”对方的发不再狼狈地贴着额角,似十分细心地梳理过,效果却也不太好。“穿这么少,你不冷吗?”海格好容易才听清他微小的语声,“还有,你是在哪里洗的澡啊——”“我不冷,爸爸。”他看着海格手中的盘子,“抱歉在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使用了您的浴室,为了平衡所得,我帮您做了一些打扫。需要我帮忙吗,爸爸。”
海格想到他有些脏乱的浴室,几分尴尬从不知何处冒出来,这该死的尴尬看来是离不开他了,“垃圾什么的还是我自己去倒吧,你先去休息……辛苦你了。”“请问我可以使用墙上的插座吗?”“……你用吧,没事。”海格侧起盘子,从他身边擦过,他还是不想把盘中的冷汁无端溅在对方白净的衣角上。
把稍微擦得干净些的盘子放进洗碗机,海格拿起写字台上早晨剩下的三明治,丢进泛着黑光的垃圾袋中;酱汁越过蜡纸的束围,渗入垫在下面的报纸,这份无聊的东西,也应该去那里和它们为伴。“真是一片狼藉啊。”他旋上壁炉燃气的阀门,安全钮发出一阵绿光。阳台上有些变化,几件新增的衣服湿漉漉地挤在细直的杆上,倒也排列得整齐可爱。“这样挂衣服,又怎么能晾晒得干呢?”他把它们一件件展开,舒悬在风可活动的地方。看着这些小过自己不知多少的衣服在他相比为巨大的袍与衫间随着热器送来的暖风轻轻摇晃,海格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缓缓闭上阳台的门轨,拿起桌上的小盒,熄去客厅里辉照的灯光。
若他带来的是一个骗局,也许自己与他都是受害者吧。海格倚在房间的门边,廊里几盏烛形的灯枝映下几重浅淡的影。他想着今天的所见与他奇怪的表现,向与平日。他又想起了那张白纸,自己或许并不只是修笔者,也是写作与图画的一部分;可他在这张纸上划下的初笔,却叉着墨星黑色的裂痕。他所排斥的对方,受了他大半天的冷漠与讥讽,但对方又做错了些什么而需要或值得他这么去做呢?如果一定要找出那个小人的错误的话,大概也就是他不该有出现过了罢——但他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还就在那扇门后……生活中突然闯入这样的事件,于任何人怕是都有些难受的——他翻玩着手中的小盒,RS-ALP-ATH-024-03-B-6……一串掩在繁复字体的修饰线后冰冷的序列,只是这些就决定了那个若有的生命。他一直是坚持任何电性转变的模拟都不能表现一个生命的,但他的感性却又想努力使他去认可他,或是它……
可是生命又是一个怎样的定义呢?海格在他的脑海中翻寻,没有一条想法是他能被说服的真理。他推开房门,如他所想,小人早已卧下。有些瘦小的身形蜷成一团,偎在床边的一角;一根略细而黑亮的线条从墙缘勾起,结束在他颈后微突的脊骨间。海格伏在他身边,看着一点橘红色的微光缀在揭开了仿生部而露出的小块方正的镜银色中息缓地闪动。他起身抱起叠在床头的小毯,轻轻地盖在小人的身上,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需要于此,但这也算是他对自己浮愧的一种慰安吧。
海格洗了把脸,铺开此时显得窄小的被子。他钻进被里,看了看小人半埋进枕里的睡颜,把被子又挪过去一些,令关上房间里蜡白的小灯。
突然地,他想要看一看这夜。他抓起眼镜,望向被远方城市的灯火迷雾了的夜空;雪已放弃了天空的漂流,教堂彩绘的玻璃斑驳地反映着星点的路灯。冬是那么渴望黑夜,未等月在云际间升起,蒙霭就已吞噬了星空……
好在,纵星空已离他远去,他尚留下了一颗天蓝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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