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表现得怎么样

最近看完了欧文·亚隆的回忆录《成为我自己》，也算是一本自传体书籍吧。欧文·亚隆如今正担任斯坦福大学精神病学终身荣誉教授，美国团体心理治疗权威，，当世仅存的国际精神医学大师。

最初是被作者的童年所吸引过去的，越到后面读到作者精彩的人生，心中越是油然而生一种焦虑感。

那一刻仿佛自己是被遗弃在垃圾桶边的布偶，正仰头羡慕着空中自由翱翔觅食的鸟儿。我此刻的平庸与腐烂，正在焦灼着我的心我的肺。

耳边又想起了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难过地暂停了阅读，喝口水，深呼吸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继续再往下读。

然而我脑海里也开始浮现我的童年片段。作者喜欢从坡上骑着自行车滑下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自由。我也喜欢骑自行车上学，对我来说，它是一件我特别擅长的事情，与学习成绩无关。穿过大街小巷，骑快骑慢，避开坑洼的地面，任由风呼呼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无论是再窄的小路，我都可以技术娴熟地过去。还有遇到狂吠的狗，或者正在放鞭炮的小孩，我都能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地跑开。

我还喜欢骑着自行车跟在爷爷背后，我们一起去载水。家里镇上通的自来水，说是煮着不太好喝。要去偏一点的乡下接山泉水或者底下的井水，那才是叫甜。自行车背后绑了两个大空桶，每次跟爷爷出去接一次水，就够喝一个星期。所以我周末都会跟在爷爷背后，骑着自行车跋山涉水，承包全家人的水。

也不总是固定在同一个地方。爷爷总有办法开发出新的载水点。来回行程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有一次我惦记着我的动画片快要开始了，我骑车骑得飞快，把爷爷甩在了后面。我记得我独自一个人穿过竹林的时候，有点害怕。我回头没有看到爷爷跟上来的身影，风吹得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我的汗也在风中快速蒸发，大夏天的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我停下来等爷爷，不停地回头。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正弓着腰，头发一片花白地往前踩着自行车，他笑嘻嘻地问我怎么跑那么快。我不做声，又继续跟在了他的后面。骑自行车看着爷爷的后背，心里才有安全感。

爷爷去世那年，我期末考试考了全级第二名。那个时候爷爷是肺癌晚期，我考试前夜曾跪在地上祈祷上天，如果我考了全级第一名，能不能就让爷爷的病好起来。可是成绩出来，我是全级第二名。连夜我们坐着三轮摩托赶回乡下，据说爷爷快不行了。

那天回乡的夜里我看向田野，幻想田野里面某处草丛中会出没一位怪物，它会将我从这个世界抓走，抹去我的记忆，这样我就不用去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黑暗的田野，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从那片田野里消失。

后来我在墓前告诉爷爷我考了全级第二名。我还在心里问过他一句：爷爷，我表现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