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帝国崩溃,恶魔降临(上)
一辆列车载着五十多名伤兵和大量的货物从濑江出发,朝吉曼帝国境内安全的救护站驶去。伤兵们眼眶红肿,脸颊鼓胀,皮肤溃烂,其中包括未来建立吉曼第三帝国的西德拉。
十天之后,三人都有所恢复,西德拉装备最好,受伤最轻,已经可以重返战场了。威尔和庞增俩人视力都还没完全恢复,被分配到黑镜堡的黑木军工厂边工作边修养。有着同样从地狱逃回的经历,又经过十天的相处和互相照顾,三人结成了好友。西德拉返回军队前告诉庞增,哈尔故意将新兵们派到战场的最北部,就是为了增加他们存活的概率,而他们出色的发挥打退了格兰联合军的特种部队,又为整支部队的撤退创造了条件。西德拉眼神坚毅,语气强硬的说:“战争胜利后你们活着的人都会受到奖励,而死去的也会封为烈士!”
这几天了解下来,庞增觉得西德拉本质上不是一个残酷暴躁的人,但是浑身总是散发出一股狠辣阴险的气场,这气场的来源很有可能是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他对照顾他的护士温柔且有礼貌,但若是聊到国内的反战主义者,他就会露出那阴鸷的眼神,特别是对于阿尤人、资产者和挑动工人罢工的分子有着极端的憎恨,因为西德拉认为就是这些人导致了战争陷入劣势。
西德拉出生于一个和庞增差不多的家庭了,祖父是个军人,参加过吉曼帝国统一战争。生父去世的很早,西德拉几乎不记得他的样子。继父是村里的乡绅,拥有一大片土地和几家手工作坊,但如同所有的有钱人一样,他的继父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一共娶过四个妻子,直到四十岁才与西德拉的母亲结婚。父爱这种东西对于西德拉来说基本不存在,他有很多兄弟姐妹,自己年幼时又瘦又小,特别是一双幽蓝色眼睛让他经常遭到孤立。不过母亲对他的教育让他没有完全堕落,温柔的母亲替西德拉挡下了大部分言语攻击和精神伤害。
十三岁时,西德拉在学校里展露了他的绘画天赋,获得了全市三等奖。于是西德拉就想当一名画家。但家里人却没有一个支持的,包括一向理解他的母亲。十五岁初中毕业后。西德拉自己讲过:“我偷走了父亲长长的棉大衣,背上自己为数不多的绘画用品以及两年来攒下的几个马尼,独自前往福彦勒求学。”
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花光所有的钱后西德拉都没有找到向福彦勒大学报名的方法。为了继续留在这里,西德拉不得不当掉自己偷来的棉大衣,当铺的老板是个满脸笑容的红鼻子阿尤人,用比市场价低一半的价格收走了棉大衣。这让西德拉整个冬季过的很艰难。
好在西德拉好心的吉曼人房东发现了他的窘境,给他推荐了一份送报纸的工作又告诉了他如何向福彦勒大学报名,这才让西德拉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同时西德拉也给母亲写了几封信,告诉她自己的现状,于是又收到了母亲寄过来的钱。这样,十五岁的西德拉度过了在福彦勒的第一个冬季... ...
两个月后,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黑木军工厂外面飘起了新历27年的第一场雪。庞增和威尔的视力差不多完全恢复,他们正在一条流水线上卖力的拧着螺丝。在这里参加工作的大部分是伤兵和女人,每条流水线三班倒,一班八小时,保持机器日夜运转不停。工作不算累,而且有着不错的薪资和待遇,这是完全由政府控制的工厂,与外面的工厂有着很大的区别。
虽然最近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庞增还是不敢确认这几天新闻的真实性——吉曼第二帝国向格兰联合军投降,并将于一个月后的新历27年2月17日在湾洱寨签订和平条约。直到今天收到工厂宣布停工,工人们领取补贴后自行离开的消息。
于是大量女人和伤兵失去了工作岗位,成为了无业游民。庞增和威尔经过一夜的商量后决定一起去福彦勒寻求一份得体的工作。两人提着各自的箱子就出发了,他们计划先是坐汽车到濑江,然后从濑江坐火车到福彦勒。一路上同行的人极多,都是要离开黑镜堡然后去别的地方找工作的人,战争让大量人民失去了产业和土地,他们现在只能用劳动换取资本家廉价的报酬。不仅战争让人民受苦,资本家们也加快了收割的步伐,国内大量小作坊倒闭,个体家庭经营者破产。
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开往濑江的汽车,车票就花费了三马尼,几乎是两人总财产的十分之一。吉曼帝国投降的消息公布后,马尼就迅速的贬值,庞增和威尔却只认为是去往濑江的人太多导致路费上涨。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为了能安静的休息,庞增坐到了车顶上,将上身卡在车顶上堆着的大量行李中,双腿随着汽车颠簸的节奏摇摆,时不时的敲击着顶棚,车子颠簸时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竟好似一曲美妙的伴奏。雪已经停了,天空渐渐黑下来,有几颗星星孤零零的散在天边。这条大路有柏油铺成,比两边都高出半米左右,路边直挺挺的白杨和两个月前上战场时见到的差不多,只是有了些生命的气息。
威尔在训练营了并不是一个特别受欢迎的人,他软弱的性格和弱不经风的身体无法获得战友的尊敬。但离开军营后,威尔强大的社交能力就逐渐展现出来,工厂里他是最受欢迎的年轻人。这辆车上,威尔很快就于那些落魄的失业者打成了一片,由威尔领头,他们唱起了吉曼帝国古老的民谣:
“挺拔的白杨,是吉曼男儿的胸膛!
妖娆的细柳,是吉曼美丽的姑娘!
我看见
…
一首歌还没结束,司机没握紧方向盘,车子滑下公路,停在了路边。或许是下完雪的路面太滑了,又或许是司机顾着唱歌而丧失了注意力。不管怎样,单凭汽车和司机的能力是无法重新回到大路上了,这时候雪又纷纷扬扬的下起来。
庞增差点被甩下车,车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下来。司机让他们把行李现卸下车,然后所有男人一起用力把车推上大路。一场小小的插曲并不会影响着一场或轻松或焦虑、或越快或哀怨的旅途,车子发动,打开大灯,雪花再灯光照射下优美的飞舞。没有灯光的地方一片漆黑,除了这一车人,四周再也没有别的居民了。黑镜堡处于勒维尔工业区的边缘,黑木军工厂处在黑镜堡的郊区,他们正行驶在黑镜堡和濑江之间少有人居住的丘陵地带。漫山遍野的树木和农田,不过现在看不清,太晚了。
福彦勒城中,威尔正因为房租的事情与一个阿尤人讨价还价。福彦勒是除穆尼斯之外吉曼帝国第二大的城市,也是吉曼帝国最具艺术气息的城市,被整个酉若洲的人称为艺术之都,而期最知名的大学福彦勒大学则是每个艺术学生的梦想之地,绘画、写作、音乐、舞蹈... ..同时福彦勒还是整个酉若洲最具包容性的城市、民族最多的城市,贪婪的阿尤人,骄傲的吉曼人,来自古老大陆利亚洲的黑人,还有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岐人,甚至敌对格兰国的人。
房东拿着烟斗,说话时嘴巴不停的往外冒烟:“这里已经是最便宜的房子了,你大可以再花上几个周末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哟,大部分地方可真不如这儿!”
“可是没窗户,没厨房,还有一大堆老鼠和蟑螂!”威尔夸张的描述:“我看到了,老鼠晚上能爬上我的床咬死我,然后蟑螂会把我的尸体一口口吃掉!最多4马尼一个月。”
“不可能,我说小朋友,你要知道这可是市中心,出门就可以坐汽车,隔壁就是啤酒馆。交通方便,休闲方便,工作也方便。8马尼!”房东咬着烟斗,用手东指指,西指指的的说。房东戴着一顶滑稽的蓝色针织帽子,随身提着一个公文包,这是阿尤人最常见的装扮。
威尔又开始与房东争论起来,过了一会儿,庞增开口:“两马尼!不行就算了!”
威尔和房东顿时安静下来,诧异的盯着庞增。庞增的提出的价格让威尔都没有想到。庞增也眼神坚定的盯着房东,两人对视良久,房东嘴唇微微一动,还没发出声音,庞增立刻就说:“走吧,换个地方!”
房东赶紧拉住俩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说:“两马尼就两马尼!我看两位是能做大事的人,以后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帮助过你们的人呀!”
威尔又被震惊了,一直没回过神来。庞增微微一笑:“好!”
“我叫乌塔,或者你叫我尤塔也行,晚上我请你们去啤酒馆喝一杯。”房东提着两人的行李,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
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储物间,从街道拐进一条小巷然后再拐进一条更小的小巷,然后从一个黑暗的楼梯间上到二楼走到底,就到庞增和威尔的住处了。二十多平米的房间放下两杆单人床和一个衣柜后就不剩下什么空间,但威尔执意还要放一张书桌进来,再加上两人的箱包行李,这个房间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么拥挤的房间可不只是他们俩人住,还有几窝老鼠和一堆蟑螂... ...
收拾完毕后已经到了傍晚,乌塔如约开着小轿车来接他们去“隔壁”的啤酒馆。福彦勒虽然是吉曼帝国的大城市,但道路规划的并不怎么好,加上乌塔说的“隔壁”实际上隔了几个街区,三人花了半个小时才到达。
啤酒管比两人想像中的大很多,估计可以容纳下一千多人。最里边有一个小台子,有一只乐队在上面表演,威尔第一眼看到披头散发的吉他手就被吸引住了,只剩下庞增一个人仔细地观察着周边。除正门外还有两个其他的出口,一个在舞台旁边,另一个在吧台旁边。吧台在正门的左边,里面有着大量庞增不认识的器械,三个调酒师和坐在吧台的十几个中年男人聊天。中年男人们都穿着光鲜靓丽的衣服,点着看起来就昂贵的酒,从容地喝着。年轻人较少,大多喝的酩酊大罪,要么趴在角落里吐,要么被穿着黑衣的工作人员丢出酒馆。女人很少,多是褐色皮肤的利亚人,她们衣着暴露,不停在酒馆各处走动,和不同的中年男人搭话。 乌塔拿着三杯酒靠了过来,说:“看什么呢?来一杯!”说完又朝着威尔喊了一声,举着酒杯示意:“小威尔!来一杯!”
酒杯二十公分高,比庞增大腿还粗,装着金黄色飘出浓郁小麦香气的啤酒。一口下肚,苦涩粗糙的口感让庞增差点吐出来,威尔却感觉良好。
“又香又苦。”庞增咧咧嘴:“好闻难喝!”
乌塔端着酒杯撇了庞增一眼,说:“这可是这里高品质的精酿酒,喝不惯给我,你换别的。”
此时一个身材高挑的东方女人走了过来,宽大的白色衬衫盖到她膝盖往上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走路时大腿上绑着的丝带若隐若现,长发扎起来精致的摆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