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据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宠老幺。大牛逼家中哥兄弟三个，他排行老大。
可大牛逼家里似乎对老大的他是又爱又宠的，地位高大上。老幺也不行。他在家里是一言九鼎，霸道说了算的很。
很早以前，其父曾经营过一个回民商店，据说开得很不错，很火。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让大牛逼接手了，不过二年，败了。惨淡兑出去，还剩了两万来块钱。那年头，大概八十年代末，两万块钱也不是小数目。这哥们留着一头长发，嬉皮又流气，泡妞拍马子，好一个潇洒。屁股后边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闹着。这哥们又一出手，居然买了辆吉普车开上了。想一想，那个时代，有辆摩托都够拉风的，何况小吉普！牛逼不？！
一个很不错的商店，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我就琢磨，这大牛逼真的不是池中之物啊，B城太小，咱们眼界也浅，有时都看不懂人家弄潮儿的得瑟！大牛逼的思维绝对领先B城时髦界五至十年，保守的估计！
最牛逼的是，一份家业被大牛逼这么轻轻一挥手败霍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其父竟然不置一词，连声埋怨都没有。败霍了就败霍了，没有啥所谓，这样一个普通的百姓家庭，还真算是个奇葩。
现在B城有个姓D的知名富豪，在洗浴餐饮等诸多行业都有涉猎。从前就是与大牛逼合伙做了很多生意的，刚开始都是热火朝天，然后几乎都被大牛逼搅的乱七八糟，惨淡关门。后来俩人分开，大牛逼去上他的班，对了，人家大牛逼是在正儿八经的国企单位领工资的，再零星四处赚点小钱，D哥却是立马风生水起改天换地朝气蓬勃日新月异了，现在的B城谁不知道D富豪的名号呢！偶尔谈起D哥，大牛逼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鄙弃样子，“操，当年也是跟我一起混的，他那点事。。。我操”！
而我们都知道，说话时的大牛逼和D富豪，已经远不在一个层面了。
可那个灿烂时光的大牛逼，人不文艺，惟长发迎风飘逸。他相貌阳光，但B城所有阴暗些的角落却都门儿清，什么舞厅公园旱冰场，或介绍，或勾引，或用强，他骄傲地沐浴在女人河里。有钱一掷千金，没钱就花女人的。我印象里的大牛逼，自诉往昔欢乐事，眉飞色舞，堪称淫棍。他认为花钱泡妞，是花的其所，而花女人的钱也没什么不妥，花的当然，能花到女人的钱，是他的本事，他的光荣。钱么，就是用来花的，特么谁花不是花。做为男人，我被他的理论和经历惊呆了。没文化，真任性！没文化，真可怕！
我认识大牛逼的时候，他正跟一个体格健壮的女人W搭伙过日子，那时他已离婚有几年了。
这个跟大牛逼搭伙过日子的女人，长的还不错，人也踏实能干，似乎也实心实意跟他在一起。几年里闹过几次分分合合，可最后终于还是走掉了。关于这女人死心走掉就是另个故事了。
大牛逼在跟我谈起前妻的时候，一脸的光辉闪耀。他竟翻出当年的照片，指着那女的，跟我说，“咋样，漂亮吧？！”然后很少见地从我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叼着，细说往事。他前妻跟他处的时候才十六七岁，老爸是军分区的副政委，几个哥哥护着，家中就这么一个千金宝贝，家里知道她和大牛逼在一起对象，当然的不同意，又哄又劝，但这丫头就是铁了心了。他们于是转过头对付大牛逼，软硬兼施，甚至把他弄到局子里去关了几天，大牛逼也很有“钢儿”，硬是挺了下来。那女孩竟从家里偷跑出来，和他住在一起，来个既成事实，也算疯狂。弄得副政委老丈人没办法，只好默认下来，办了婚事。
那年，他前妻才十七。一年后给他生了个儿子。可大牛逼就是大牛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室不扫，偏去扫天下。打架斗殴，追风逐浪，花天酒地，儿样丈夫样爹样是一样没有。于是，小媳妇哭够了闹够了，心也伤透了，干干脆脆抱起儿子回娘家，散伙。
我说你前妻现在人呢？大牛逼一脸淡然，“北京呢。早就重新成家了，高干！偶尔打电话说说儿子，就骂我个狗血淋头的，呵呵。但我儿子是真像样！”说着给我看他儿子照片，的确，穿着军装，虽显稚嫩，但英武地一塌糊涂，帅气逼人！小球子就经常说，这类“杂种”都特么长得好！
后来有次去看大牛逼，问他最近忙啥呢，他说他儿子来B城看他了，大牛逼骄傲地讲着，他儿子参加了零九阅兵式，是某方队的一员，过后荣立了三等功什么的，我就记不大清了。
还有就是，大牛逼淌进文体圈子后，曾组建过一个文化公司，特意用他和儿子的名字为公司命名的。如此看来，儿子在大牛逼心中，还是有着绝对的分量的吧。
【五】
我曾多次和一些熟悉大牛逼的人，探究这个“大牛逼”名字的由来。我没有考证癖，但是真好奇。考证，如果不是单调严谨地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有时就变成一种乐趣。而好奇心也并不总能害死人的，好奇心就像活跃的分子运动，在一定范围内，不破坏结构，不把哪根链弄坏了，还是蛮好玩的。
小球子对我说，到你认识大牛逼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牛逼了，他辉煌的是头十几年。
那么我就把故事说回去，大牛逼之所以为大牛逼，传说中似乎大概是这样的：
1,辉煌时的大牛逼是抽烟的，且抽烟只抽十几元的七匹狼，或者万宝路。而那时的工资大家都差不多，每个月都只有一二百块钱。
大牛逼的做派是极端装逼型的，他很少到单位上班。大家有目共睹一件事，不上班领空饷，体制内的大企业或者很多机关单位都是这样子的，有钱有关系，当然的可以这么任性！不然的话，你想任性，就得能打能闹能耍无赖了。
而但凡大牛逼到单位，必定都很高调，要摆个谱端个架出来。小球子在单位岁数最小，他支使小球子就很随便，可小球子并不傻。好，你装逼吧，你支使我吧。你让我去买烟吧，我就买两盒，你一盒我一盒，绝不跟他客气，也绝不惯他脾气。大牛逼还真装得起。因为装得起，他的烟一般人还抽得到。据小球子说，大牛逼有钱的时候，倒是无所谓，兜里缺钱的时候，也花的骨头不疼肉疼，可绷起来的架子，无论如何是放不下来的。
2，辉煌时的大牛逼是蓄着长发，脖子上挂着小指粗的一条金链子，很有范儿的。
谁也不知道他为啥经常跑去沈阳，有人猜这小子是在捣腾什么呢，未必是啥好东西。有一次单位几个人，领导带队公出，就聚在沈阳了。
那还是九十年代之前，大牛逼带着一班人马，就杀进一处貌似现在的酒吧的地方，奢华的门面十分给大牛逼长脸，无非就是喝酒唱歌跳舞罢。他虽然不喝酒，但玩的很兴奋，比比划划摇摇摆摆，别人的小心翼翼高山仰止，令他在精神上得到极大愉悦满足。
这一次消费，就大牛逼半年的工资打底。花钱买面子的感觉，大概真好。
3，辉煌时的大牛逼，在沈阳买了量250cc排量以上的大摩托,并且直接一路狂奔，骑回B城。五六百公里呀，多牛逼的个性，多牛逼的体力！那时还没有驴友一词，可是，驴早就存在的了。真可谓，千里马不常有，爱装逼的驴常有！这辆摩托不便宜，可谁让他是大牛逼呢，差不多谁借都好使，慷慨敞亮。小球子就说，我在那个车上，可是练出来了，过足瘾了。
4，当然，大牛逼败霍光了他爹的商店也得算一件很辉煌的事情。因为大牛逼毕竟不是现在那种传说中的什么“二代”。
5，辉煌时的大牛逼还炸掉了一座水塔，据说是日本人所建，全B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塔，这事很轰动。小球子跟我说这事，也备觉豪迈，备觉开心有趣。他讲的时候，大牛逼偶尔溜缝补充，然后就得得意洋洋，微笑不语。美好的回忆，总是那么甜蜜蜜！
单位决定扒掉那座水塔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大牛逼就捷足先登了，打通关节，拿下了这个活儿。然后划拉一班民工组成了队伍。买了工具，就开始铁镐大锤乱飞舞，老少爷们齐上阵。
小半天热闹过去，才敲下几块渣渣。大牛逼认识到，日本人建的东西的确够结实！怎么办？先吃饭！大牛逼早有准备，雇了个漂亮的女厨子。大牛逼没文化，架不住有天分，知道科学就是生产力。什么是科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女厨子无需技艺精湛，做好一个菜足矣，猪肉炖粉条子。大牛逼说，管够！
这边工人吃着，大牛逼讲了，活能干下多少算多少，队伍不用解散，我去请人来研究一下。
两天后，从沈阳请来一个爆破组。于是勘察测量计算打孔，又是一周过去了。
工人们天天猪肉管够，还有烟抽，吃的是嘴角流油，可是肚子里泛起嘀咕。
小球子好热闹，有事没事都跟着那胡混，吃着肉，调戏着女厨子，恨不得这塔长了根，永远不要倒掉。
几个工人私下跟小球子打探，老哥，老板这么供我们吃，还不咋干活，到时候能给工钱不啊？！小球子哈哈一笑，操，吃怕了？放心吧，一毛钱都不带差你们的。知道你们老板叫啥不？大牛逼！
大牛逼还真是牛逼，爆破组忙乎着，他也没闲着，居然真把雷管炸药弄来了，这个事好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实在没有想到。
轰隆隆几声巨响，单位的那处标志性建筑，当然了，当时也算得是B城的一处标志，瞬间灰飞烟灭。
以上故事，该算是管中窥豹，见到他的几个绚丽斑点，不过也足以让大牛逼这名字靠谱的很了吧？
我还记得一件事，大概一零年前后，小球子也做了包工头，弄了点工程干着，有次出门，就请来大牛逼帮着照顾几天，担心临时有事，顺手给他拿了几百块钱。回来后，问大牛逼，这几天工地咋样啊？大牛逼很得意地说，这点小事还用问？挺好，我请这帮小子搓了两顿，都干的挺来劲。
小球子顿时这个气啊，什么？你掏钱请他们吃饭了？
小球子认为，这些个工人，请他们吃饭也是白吃，嘴边油一抹，活该咋干还咋干，也没人领你个好，也无需他们领好，工钱到时候该多少还是多少。活干不好，干不出来，我不用你，或者干脆你拿不到工钱就是了。吃饭喝酒根本没用。
大牛逼却不这样认为，意思是说这是感情投资。然后又回忆起他的当年，怎么雇人，怎么开资如何如何。由此可见，他还是个有着某种古典情结的大牛逼呢。小球子听着很不耐烦，手一摆，说，哥，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