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他站在那片街角的样子,背靠着青铜色的墙壁,素色的衣衫软软的嵌在墙面的凹凸里。他可能拿着一杯咖啡,或把双手插在兜里,微风吹起他慵懒的头发,将他们揉在空气里,暖阳在他的睫毛处投下阴影,勾勒着他温润的眉眼,也映出了唇边的那抹笑意。他可能就望着那一片平静的水,那只奋力的虫,那颗古朴的树,那飞檐处一滴滴掉落的露珠。他会思考,会想起她,会谱出曲,会把心就沉在此刻的恬静里。                   

可能,他就会这样站上一个下午,等那片暖阳被染上了金色又逐渐变为暗紫,他会缓过神来活动一下四肢,展好被揉皱的衣角,步履缓慢的走进归家的夜色里。 

年少的时候,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清浅的,吉他就是吉他,画笔就是画笔,她也是那个她,所以他总是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他缓慢、悠然,从不发脾气,他在很年轻时就找到了和这个的世界和平相处之道,他认真的生活,以为生活也会认真的给予他相应的柔情与暖意,所以他总是充满感激,眉眼里尽是那少年的稚气。

        正是因为活得太慈悲了,当那一场场灾难毫无怜悯的向他迎面而来时,他对人生充满了不敢相信。那段昏暗的日子里,他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沉默着,在自己垒起的高墙里四处乱撞,摔得鼻青脸肿后他也不和人讲,无论遇到谁,还是那个浅浅的笑。

但在夜里,他会压抑的不敢呼吸,他把自己埋进床里,在一片柔软中止不住的颤抖,那些片段如电影般一遍遍的在脑海中放映,他停止不了,也不敢挣扎,一夜夜的无眠,心中的猛兽将它不断的撕碎,又在黎明之前将他残缺的躯体拼装起来。于是,他等到那第一缕阳光打在脸上时,才敢睁开眼睛,那光每次都会刺痛他,他在调整呼吸之时,挣脱出被冷汗浸湿的被褥与枕头,冲向浴室,直到把胆汁都呕吐出来。

之后的许多年,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尽量放低周围的音量。有时,它可以将一副画画上一天、可以整夜把相同的电影看上几遍、唱片中也总是那几首歌的单曲循环。他尽量用无聊的事情把生活装满,不去回想,也不去思考,就这样一个人活着。

但当那个清晨来临时,他第一次没有了作呕感。他走进浴室,挤好牙膏,就在抬头的一刹那,他看清了自己自己——发中的银丝、眼睛角的细纹、泛白的胡须,往事开始在胸中汹涌起来,那些委屈、痛苦、屈辱、不甘,接连撞击着他那苦心垒起的高墙。他开始急促的喘息,用直觉压制着那头猛兽,绝望的对抗着。

他失败了,几年来第一次,他抱着头,蜷缩在墙角痛哭起来。

你可能感兴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