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品 蒜

如果是我说你听,或许你的第一感觉该是“品算”两字。这也难怪,因为当下的社会该算是一个“品算”到位的社会了吧!大家都在细细地品算着生活、品算着彼此、品算着得失。幸亏是文章,打眼一看就知道,此“品蒜”非彼“品算”了!

大多数人接受甚至嗜食大蒜,全在于其种种的好处。人说其药用成份竟有百种之多,尤其是能够杀菌健胃,被叫做“地里长出的青霉素”,更是让人不舍。而且据说食肉时吃些大蒜,还能增强肉的养分的吸收,“吃肉不吃蒜,营养减一半”的说法,有没有夸大的成分不好说,但该是有一定道理。现实告诉我的是,蒜沫稍过一下油,那其香味是不待我多说的了。

但凡事都得有其辩证。大蒜有其好,但也有其不好。说到这,你自然会想到一种怪味。生食大蒜,如果不进行及时有效“处理”,是会散发出那么一种怪异的味道。这种怪味与臭无关,但会使闻者掩其鼻。佛家把这种味列入五荤之中,说它是得了天地不正之气所生,断也不是白白地冤枉它了。


从前住的院落,门口有两块面积不大的空地,倘若是勤快人的地盘,种些花草足可赏心养眼,种些蔬菜也可吃些无害。可惜自己生性懒散,便常把它荒着。即便种些什么,也实在种得不像样子。又觉得过意不去,就想着把那两块地侍弄一下,也免得人来人往看着说自己懒的闲话。

怕别人说懒,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承认自己有点懒了。而但凡脾性,有时想改也难,或者改也不会彻底。养花弄草种菜,本是一些需下些功夫的活计,勤人去做是享受,懒人去干则觉得是一种麻烦。懒如我者想不让地荒着,只好找捷径种些易活。听说种大蒜就比较符合这种条件:易种易活。于是就选种大蒜,还找个“食蒜有益”的由头,给自己安个口实。

说种蒜易,其实确实。春天似至非至,冰碴刚刚消融,把地稍稍翻腾一下,算好间隔,约摸两寸长两寸宽,拇指和食指捏住带皮的蒜瓣塞进翻好的土里,埋成齐刷刷的几排,播种便算了事。等到春雨点滴渗透下来,埋下的蒜瓣被春意诱惑得憋不住了,便可劲地把泥土拱得松动,伸出白嫩的须子,便会整齐地摆成一溜溜绿芽了。

说这蒜易活,也不错。易活全在于其生出的芽天生的免疫力。小鸡不啄,小羊不啃,小虫子敬而远之,也全得益于一种味道。其生长也无需太经意,稍微旱些或者涝点,也没有多大关系,任凭风雨飘摇,都能自在生长。就这样,从长出了苗,扁扁细细的叶片三五根,秀气清爽,便会不动声色地一直长到老秋了。

要说这食蒜,也可以说是自始至终。蒜在生长期间,如果种得密了些,还可以剔着蒜苗吃;等到春暮夏初,用针锥把裹着蒜薹的老皮划开,便可以抽出些蒜薹,腌着或者炒着吃,都别具味道;抽过蒜薹后,地面上的大蒜杆已经没了型,一片枯老的叶子便会软塌塌地耷拉下脑袋,甚至瘫在地上。

但此时你却不能忘了土里的生长。我们虽然看不见地下的情景,但也可以猜得到,土里该是已经藏了不少大小不一的蒜坨了,而且这蒜坨还在不断地长大。等到了五、六月间,完全成熟的时候,用铁锹挖开土块,攥住它们已经疲软的脖颈,轻轻一拔,成熟的蒜坨便出来了。抖掉泥巴粒,头头可爱的骨朵子便会呈现在面前。


记起小时候,这出土的蒜头一般是要被打捆编辫子,然后吊起来挂在堂屋的墙上,与那红辣椒串、玉米槌子挂在一起,在阳光里晾晒,在凉风里干燥。至于之后是淹成糖蒜吃,或剁成蒜沫炒菜,或拍扁捣成蒜泥伴面条蘸饺子,或吃荤腥时直接咬食,那倒要看个人的喜好了。

说起这大蒜的别样吃法,有两个时节是记忆较深的。一个是端午节,煮粽子和鸡蛋时,还要煮些大蒜(河南、浙江部分农村有此风俗),据说除了纪念屈原外,这种食法可避“五毒”,有益健康;另一个是腊八节,除了煮腊八粥外,还会剥些大蒜用醋来腌制腊八蒜。腊八的大蒜在酸酸的醋意下,竟会变得绿如碧玉,确也奇怪。或许是因这温度的合宜,才使它有了这种隐蔽着的反应,成全了这世上恰当的相遇?

腊八腌蒜,据说还有说头,原是取“算”的谐音,是为催债而来。旧历年底,到了各种债务清算的时候,债主为了婉转地提醒一下债务人,便在腊八那天送上腊八蒜,以便做到不失礼仪地清“算”。看起来,那时的人们便知道比较含蓄地催债了!


品完了蒜的食味,自己有时也会瞎琢磨一番,“品算”一下这食外之味。觉得颇有意思,不妨罗列于下:

其一:有益的东西,或许也会有不足。就如这蒜,善食对人来说是有好处的,但不注意则会产生让人不舒服的怪味。因而,既不可因其怪味而废食,也不可因食而有益而不考虑怪味的不好。所以,食与不食,何时而食,却应有所讲究。亦如与善且有点怪的人交往。

其二:离开土壤,蒜照样能发芽长成蒜苗,但却无蒜头之果。虽然蒜苗亦可食,既然可食,也应算是一种收获,但却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果实。没有土壤的生长,最后的结果往往会是:抽空了种子,却没有真正的果实。

其三:每一坨蒜,蒜头与蒜头之间可以彼此依靠,但却并非彼此依存。蒜头被剥离,都能单独生存,不会互相伤及。这不似人间的彼此,有了诸用婚姻、朋友类的联系,一旦被剥离开来,便会产生彼此的或伤或痛,难以泯灭。

其四:一头大蒜,蒜头与蒜头之间虽有隔膜,但在外面看来,却显得异常团结。但如果知其内核,又会知道其不管对外显得如何团结,蒜头与蒜头之间彼此总会有那么一些隔膜。也正是这种隔膜,才成全了它们长久的互存。

……

食蒜之味,与品蒜之味,自是不同。但能品出个另外的味道,不管对与不对,也算写这篇博文的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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