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枝上吃樱桃

        春三月，是樱桃红熟时节。

        自我离乡外出念大学起，十八年间，未曾尝到过家乡樱桃的鲜美滋味。前日，大姐说要给我寄些过来，我想樱桃本身柔软，经不起路上颠簸，又是最不易存放的水果，担心路上就坏完了。昨夜，从机场取回大姐空运来的一箱自家种的樱桃，虽有大量挤破，却也有许多完好。搬回家，我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把塞到嘴里，大快朵颐起来。

          “樱桃初赤赐尝新”，“一树樱桃带雨红”，“每日醉樱桃”……古人有很多描写樱桃的诗词，不仅是因为樱桃那娇艳欲滴的色泽，更与樱桃酸甜可口的滋味相关。张岱在《陶庵梦忆•方物》中写道：“越中清馋，无过余者，喜啖方物……诸暨则香狸、樱桃、虎栗”。他早年生活富足，尝遍天下美食，自认为是越中很会吃的人，想来他所吃到的诸暨樱桃应当也是不错的吧。

        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所述黄蓉的樱桃吃法更是登峰造极。将樱桃核剜出，嵌斑鸠肉，佐以荷叶笋尖做汤，汤上浮些花瓣儿，名曰“好逑汤”。取《诗经》首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制作复杂又有文化内涵。连好吃的七公也赞叹在皇帝大内御厨吃到的樱桃汤，滋味也远远不及这一碗了。

        黄蓉的那一碗汤，味道怎样现在是无法体味了，且不说这斑鸠肉难以得到，光是要把樱桃核剜出再嵌入斑鸠肉就已经很难了。张岱文中的诸暨樱桃，倒是吃过几次。教冕宁老家的樱桃，酸劲有余而甜度不足。冕宁樱桃与诸暨樱桃虽品种一样，却因冕宁海拔高，日照充裕，春季降水较少，昼夜温差相对较大等因素，造就樱桃甜而少酸的品质。陶庵若是品过，或许更要念念不忘了。

        “且从枝上吃樱桃”，樱桃最好是现摘现吃，站在樱桃树下，攀下一枝，拣着熟透黑红的摘下，立即放到嘴里，舌尖轻触，轻轻一吮，果肉连汁润喉而过，便满口盈香。

        小时候，我下学归来，便将书包往桌上一扔，直奔屋后的菜园，爬到红绿交映的樱桃树上，将幼小的身子，隐没在绿叶红果间，顺手勒下一把带着阳光温热的樱桃，塞进嘴巴。舌头轻轻上扬，稍稍与上颚合力搓吸，口里瞬间只剩十数果核。接着左抓右摘，直吃得牙齿酸软才爬下树来。此时，怕也有三两斤下肚了呢。

        有朋友将冕宁樱桃移种到浙江，却因江南春季多阴雨，时而春寒料峭，冷暖无定，加上阳光不足，以及土壤差异等因素，结出的果，与诸暨相差无几，酸味都要更重一些。

        大姐寄来的樱桃，满足了我十八年来对家乡樱桃的年年想望，可是何时能再枝上吃樱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