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很有礼貌,怎么会有路怒症?

当你在一条双车道上开车,正和坐在你旁边的同伴聊天时,突然一辆车插到你面前,迫使你猛踩刹车。你和你的同伴身体前后摇晃,一阵灼烧般的痛苦从你脖子上的一处旧伤蔓延开来,你身后的车差点追尾。几分钟后,你看到那辆违规的车开进了一家咖啡馆。你会怎么做?

我们可能都想用自认为理性的方式回答:“我可能会把车停在路边几分钟冷静下来,然后再把车开到路上继续我的行程。”不幸的是,正如心理学家一再证明的那样,我们的进化程度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有时我们的反应方式是基于我们与其他哺乳动物共同的大脑功能,而不是人类大脑的高级认知能力。法庭上到处都是被朋友和爱人描述为”总是那么善良和有礼貌”的男男女女,他们跳到其他司机身上,暴揍其他司机。

他们的律师可能会问,他(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辱骂别的司机、拿刀割轮胎、在争吵中朝另一个人吐唾沫,或者对人拳打脚踢的那种人吗?当然不像,亲人们说。但不知为什么,这些过失可以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怒症似乎会引发一种瞬间爆发的、难以控制的攻击性,即使是在通常性格温和的人当中也会发生。因此,尽管“一般的”攻击性可以用性格、童年经历、环境影响甚至表观遗传学(先天与后天的结合)因素来解释,但这里似乎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心理学家雅克·潘克塞普(Jaak Panksepp)的研究表明,我们需要进入人类大脑的深处去寻找答案——其实是要深入我们大脑皮层下水平,皮层下包含着我们与其他哺乳动物共同的结构和系统。它们不断地对我们周围世界的信息进行加工,在我们的意识之外,就“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不安全的以及趋近什么,远离什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基本的理解。潘克塞普把它们描述为“进化而来的原始的情绪-情感加工过程”,这一加工机制导致我们先行动后思考,而我们最近进化出来的皮质认知能力(在人类新大脑皮层中发现的)则帮助我们先思考后行动。

我们与其他哺乳动物共同拥有的皮层下系统之一,是一组控制基本的、带有遗传编码以及情感和行为倾向的大脑回路——换句话说,是一组预先存在于我们体内的“本能”。潘克塞普认为,我们可以把它们想象成类似于电脑的操作系统,它位于只读存储器(ROM)中,而我们更复杂的学习和认知系统更像是随机存取存储器(RAM)。只读型大脑系统是随机存取型大脑系统的基础,就像使用计算机的操作系统是掌握基本功能的关键一样。根据潘克塞普的说法,我们的“情感、激情和渴望”就在这里。他说,我们喜欢假装自己比其他动物更接近天使,所以我们倾向于否认这些“本能”的存在,但它们总是在有力地发挥作用。

潘克塞普的实验揭示了七种基本本能:追求、愤怒、恐惧、欲望、关怀、悲痛和游戏。追求系统使所有的动物在它们的环境中搜寻生存所需的物品,包括父母和食物。他指出,没有动物需要学习这一点,我们也不需要学习如何体验或表达恐惧、愤怒、痛苦、快乐或喜悦。实验表明,对大脑的特定部位进行直接的电流刺激就能触发这七个系统。当愤怒系统被触发时,动物表现出毛发竖起、嘶叫和咆哮,它们把愤怒指向环境中任何被视为威胁的东西。

愤怒系统控制着令人费解的、突然的暴力行为,同样生气也是一种较低强度的表达方式。生气和暴怒都是由环境中的事件触发的,但是情绪本身是因为特定类型的刺激进入大脑中的“愤怒电路”而产生的。甚至婴儿也很容易被触发。将婴儿的手臂放在身体两侧几秒钟,你就会看到婴儿被这种行动自由的限制激怒了。这是愤怒回路的关键触发点,同时也是挫败感的触发点——因为行动的自由和实现所追求的目标是追求系统的一部分。这两个系统似乎是密切相关的,阻止追求系统的事件可以触发愤怒回路。就像潘克塞普说的那样:当一台自动售货机拿了你的钱却不给你分发商品时,谁没有经历过短暂的因沮丧而引发的愤怒呢?如果你不饿,或者现在还有硬币,你也许可以利用你的高级大脑(新大脑皮层)的认知能力告诉自己,这种情况仍然可以解决。但是,如果你饿了、没有钱了、又热又渴,还可能在重要的活动中迟到了,而自动售货机又没能出货,愤怒系统就会被触发到这样一种程度:认知的、理性的系统就会被有力地摧毁。

“下次你生气的时候,在你的脑海里摇起一个小铃铛,问问自己:我受伤了吗?我害怕吗?或者我感受到了羞辱?你总会发现,以上情况,至少有一个适合你。”雅克·沃顿。

快思考和慢思考

这种观点在某种程度上与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的“快思考和慢思考”(fast and slow thinking)不谋而合。卡尼曼认为我们有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他称之为系统1和系统2。

系统1:快速、直觉、无意识、完全令人信服、充满感性。

系统2:较慢、复杂、有意识、理性、能做出判断和计算。

快速反应的系统1“寻求一致性”——它寻求模式和意义,并迅速得出结论(“他突然超车抢道,是故意的!”)。系统2比较慢,可以当场对这些结论提出质疑。这个系统负责自我控制,但正如卡尼曼所指出的,系统2通常很懒惰,容易疲劳(在正式术语中,这是“自我损耗”)。在这种情况下,它非常乐意接受系统1得出的(通常是错误的)结论。“是的,那家伙是故意超车抢道的。”它同意了这一点。既然你在遵循系统1,自控力就不起作用。更重要的是,因为系统1不接受歧义,所以你不仅感觉他故意跟你抢道,而且你也知道他就是故意欺负你。

触发愤怒系统

潘克塞普认为,就像卡尼曼认为系统2有时影响系统1一样,高级认知心理影响着经过初级加工的情绪。然而,潘克塞普指出,这个过程包括两个阶段:一方面,思维可以改变感觉;另一方面,思维是象征化观点的载体,所以象征也可以改变感觉,比如一个挥舞拳头的象征性手势。这意味着,对动物来说,生存威胁会触发初级加工过程,而对人类来说,象征性的手势和语言也会触发它们。结合一个实际的生存威胁和领土威胁(一辆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冲进你的车道),加上你所爱的人(你身边“的伴侣或孩子)受到威胁的因素和一个古老的象征性手势(比如竖起手指),再加上内在的压力增加的因素(比如疲劳、饥饿),甚至是低血糖(系统2需要葡萄糖!),愤怒回路就会突然被全力触发。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神经科学家道格拉斯·菲尔兹(Douglas Fields)是研究路怒症的专家,他说,最好的办法是学会识别如何让触发程序失效——尽管你感觉“啊,好生气!”,但你实际上并没有处于危及生命的境地,也没有必要“消灭”这种威胁。如果你感到压力越来越大,那就在触发愤怒系统前采取行动缓解压力:吃饭、睡觉、出去走走、听听舒缓的音乐。如果你注意到愤怒的生理迹象(心率加快、下巴紧绷),就用你更复杂的认知系统(系统2)来抵消无意识操作的系统1产生的观念,停止你正在做的事情,集中意识,关注你此刻的所在。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容易,但可以通过正念练习来学习。在加州的圣昆廷监狱,他们开设了一门专门的内观禅修(insight meditation)课程,教犯人如何发现“迫在眉睫的危险时刻”,即愤怒即将爆发为暴怒和暴力的时刻。这些人都在服无期徒刑,通过实施“引导愤怒转化为能量(Guiding Rage Into Power, GRIP)”的项目,他们学习如何追踪和管理导“导致他们犯罪的强烈冲动。该公司创始人雅克·韦尔杜因(Jacques Verduin)表示,在迫在眉睫的危险时刻,会发生三件事:一切都加速了,一切都加剧了,接着是片刻的悔恨。通过学习发现迫在眉睫的危险时刻,路怒症可能会像所有的愤怒一样被化解。

作  者 (英)泰吉万·帕丁格(Tejvan Pettinger) (英)加雷思·索思韦尔(Gareth Southwell)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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