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读《中国戏剧史》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父亲口中常常哼唱的《天仙配》是我与戏剧最亲密的接触。对戏剧最直观的印象,是川剧的敲锣打鼓和神秘的变脸。上大学后耳闻各种戏剧剧种,黄梅戏、昆曲、京剧…但不得要旨,听闻最多的是梅兰芳先生演唱之气节。前两年懵懵懂懂地听了一场京剧介绍的演讲,现场感受了京剧演唱的震撼和京剧在现代艺苑的打拼。这就是我与戏剧的全部,粗浅、陌生、毫无欣赏能力。

近来审美意识经过长时间的沉睡,似乎想找到一些路劲将它唤醒。我试着走进余秋雨先生的《中国戏剧史》,希望在里面找到一些唤醒剂。全书六章,邈远的追索,漫长的流程,走向成熟,石破天惊,传奇时代,走向新纪元。

一、邈远的追索

这追索最早追到了原始歌舞和图腾,追述了巫觋之装神弄鬼承接天地。巫觋之装扮于歌舞而言,更有利于戏剧美之展现,戏剧美以化身表演为根基。巫觋礼仪之华丽盛装、情节归向和情感归向让古人走到了戏剧的大门,屈原的《九歌》记录了大门前的热闹场景。然而,戏剧之门没能被扣开,巫觋礼仪走向了功利性的迷信和邪崇。后经孔子努力,由巫术礼仪发展而来的“周礼”阻止了戏剧美的凝聚,走向了彬彬有礼的泛喜剧化,戏剧美被流散。随后温柔敦厚的抒情诗走向进一步让戏剧失落,巫觋礼仪走向了政治伦理之途,直到“道统沦微”的元朝,中国戏剧才最终聚集成熟的果实。

二、漫长的流程

从秦到宋的一千多年里,完备成熟的戏剧仍未登上历史舞台,这是历史的必然。“汉代以洋洋洒洒的汉赋和博大精深的史学为代表,达到的是一种史诗式的自觉;唐代,则达到了抒情诗式的自觉,处处闪耀着独立的个体自由”,戏剧的发展空间非常有限。汉代角抵戏《东海黄公》因装束和架势上升为具备假定性情节的拟态表演,将戏剧美推上了新的台阶。唐代的歌舞小戏呈现了戏剧的初步形态。《踏摇娘》展示了中国戏剧在雏形阶段的风格化、象征化、寓言化和感情满足型的审美特征。《兰陵王》的面具与中国戏剧脸谱遥相呼应。参军戏继承了古优的讽谏传统,其滑稽表演丰富了中国戏剧科白部分的表现力和戏剧美的内涵。 这一切准备迎接戏剧的黄金时代。

三、走向成熟

穿越历史的长廊,唐以来的庙会让戏剧未断弦,宋代的瓦舍勾栏促使了演出场地的长期固定化和戏剧文学的专门化。宋杂剧继承了唐朝参军戏讽谏嘲笑之要义,推出了相对稳定的角色类型。完整的故事、严整的曲调特别是诸宫调为戏剧献上了隆重的成人礼。12世纪前期南戏的形成和13世纪前期北方元杂剧的形成标志着中国戏剧完全成熟,南戏之轻柔与北戏之高亢相映成趣,为中国戏剧注入了迥然有别的生命力。到了元代,儒学松动,科举中断了几十年,文人投身演艺界谋求出路,中国戏剧得以纵深发展。剧本呈现严谨的起承转合的结构体制,演唱与念白紧密结合,曲白相生,做功、武功、穿插性舞蹈促成了戏剧的综合艺术,角色类型化的丰富使化妆进一步个性化,中国戏剧以完整的姿态登上历史舞台。

四、石破天惊

元杂剧在既破又立的局面中迎来了中国戏剧的黄金时代,扭转了以往戏剧嬉戏娱乐的主要倾向,走向精神追求,奠定了两大精神主调:倾吐整体性的郁闷愤怒,讴歌非正统的美好追求。前者控诉恶对善的欺凌,以悲剧和正剧为主,以《窦娥冤》为代表树立了与权势勾结的无赖气、泼皮相。后者赞美善对恶的胜利,以喜剧为主,以《西厢记》为典型塑造了一批地位卑贱的青年女子傲视黑暗世道的果敢和智慧形象。剧作家借戏剧为工具,表达了“法治之梦”、“缅怀之梦”和“团圆之梦”。

“法治之梦”以关汉卿的《蝴蝶梦》和李潜夫的《灰阑记》、无名氏《合同文字》、《陈州粜米》等“公案戏”为代表,在当时真实法庭的严重残缺和普遍不公的时代背景下表达了人们对于包公的渴求。“缅怀之梦”通过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提醒亡国之痛,煽动复仇之志,渲染强梁之气,以马致远的《汉宫秋》、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和关汉卿的《单刀会》、康进之的《李逵负荆》为代表。“团圆之梦”表达了剧作家内心的正面理想,对人世间幸福婚姻的美好愿望,代表作有王实甫的《西厢记》,关汉卿的《望江亭》和《救风尘》,以及以神话和传说为题材的《柳毅传书》和《张生煮海》。中国戏剧的黄金期后世未见超越。

五、传奇时代

当元杂剧在南方水土不服,当戏剧家的社会观念和精神素质发生了变化,浓厚的郁愤消释了大半,当艺术格局由成熟趋于老化,当时代施展对戏剧事业的钳制,形式自由的南戏凭着自身与世俗和现实的联系,逐渐崭露头角,最终成就了传奇。高则诚的《琵琶记》开启了明清两代传奇创作的正式起点,其格律尤具开创性。梁辰鱼之《浣纱记》是戏曲声腔和昆腔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16世纪末到17世纪末收获了传奇经典,《牡丹亭》、《清忠谱》、《长生殿》、《桃花扇》。《牡丹亭》在吐露足以笑傲死神的个人感情中萌芽了人文主义,但很快淹没在时代的风尘中。在昆曲失去意气风华之后,地方腔活跃了戏曲的舞台,地方戏曲蓬勃发展,演变成了至今还有余温的剧种,如京剧、越剧、粤剧、豫剧、川剧等。京剧为表演艺术掀开了新的篇页,使戏剧艺术天热的核心—表演获得了充分的发展,但戏剧文学开始青黄不接,长期缺少精神文化大师。

走向新纪元,这个纪元是有关戏剧评论的纪元,戏剧创造似乎仍旧一筹莫展。草草梳理完毕,才略微明白余秋雨先生明示的戏剧精髓:“戏剧的主旨和故事很容易被大家看清,而它的真正精微处,不在主旨,而在形态;不在故事,而在韵致;不在剧本,而在声腔和表演。”其形态与化妆有关,其韵致与感情相依,其声腔跨越南北,其表演远远超出了眼光的欣赏水平。也许审美意识的唤醒也在这些精微处,要能够欣赏形式之美、韵致之美、声腔之美、表演之美,这唤醒还需要不少时间,我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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