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机会,那就好好说再见

连名带姓钢琴版(请在阅读时聆听)

我就在世界极点,与你告别


1 、 你怎么像标本一样,杵在我心里。


一九八八年发生了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狗剩出生了。当然了,这话是狗剩自己说的。

狗剩复姓欧阳,按理说这么文雅的姓氏和狗剩这么俗气的外号是风马牛不相及,奈何他是我朋友中年龄最长的单身狗。

“爷们今年三十多了,古人说三十而立,咱业是立挺不错了,可家还没成,还得劳烦在座得哥哥弟弟多操操心,给介绍介绍,来,走一个。”

我举杯喝了一口可乐,如果不是那天套出来狗剩的往事,我还真得跟在场的朋友一样,信了他的鬼话。

狗剩公司刚成立的的时候,学校放假晚,没能赶上开业庆典。等我回来的时候,狗剩非要拉着我去酒馆,美名其曰为我接风洗尘,顺便庆贺他开业。

拉着我这个不能沾酒人去酒馆?还不是为了他喝醉的时候我能把他拖走。

进了酒馆,狗剩自个儿叫了一瓶酒,给我叫了一壶茶。虽然他一直在跟我闲扯,但是他的视线从来没离开过吧台新来的姑娘。

“我说狗剩哥,你这铁树要开花啊。光盯着看有什么用,能把人家看到你户口本啊。”

“啥玩意啊一天天的,我看那姑娘也就和你差不多大,我这老男人那能祸害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那你这半天看什么呢?”

“我就是看她像我初……嗨,这不是长的好看嘛。”

“少忽悠人了,你一摄影公司能缺了漂亮姑娘?走吧,换个说话的地。”

狗剩驱车,带我去了一家装修奇特的店,那家店叫回忆旅行。

“您好先生,想要什么类型的包间呢,交通工具类还是景点类呢?”

“火车吧”

点完餐,狗剩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放在桌上,就这样保持了十数分钟,不曾开口,直到菜都上齐。

“小白,你相信网恋这种东西么?”

我从未见过狗剩这种表情,沉重、纠结、期望、喜悦、痛苦……七情六欲仿佛凝结在一起。我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给狗剩倒了杯温水。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网恋,网恋不就算是异地恋么?”

“这样啊……”

三个字而已,我仿佛听到狗剩的释然。他打开钱包,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片太过老旧,我真会以为是酒馆前台的姑娘。

“她叫佟童,我爱的人”狗剩仰头喝了一杯酒:“总听人说,遥不可及的并非十年之后,而是昨日之前,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踏上那辆北上的火车……”


2  、一想到你会想起我,胸口依然发烫。

2006年,QQ早已取代短信风靡全国,狗剩作为那个时代的风流才子加网瘾少年,是最早的QQ用户之一,由于表白被女神拒绝,狗剩开始在QQ上疯狂的添加好友,女的留下,男的删除。也是因为这个举动,造成狗剩之后的十年单身。

那天狗剩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按键盘数字加好友,一番操作之后,电脑传来“咳咳”和“滴滴滴”声音。

“你好呀陌生人。”

“你好,我是火星来客,整个火星最强的男人!”

“噗,嘻嘻,我是地球尽头乌斯怀亚的居民……”

我寻思,如果狗剩这段话放到21世纪,这么杀马特式的开头,还不得直接看见红色感叹号?

“我叫佟童,你叫什么呀?”

“我叫欧阳花月,怎么样,诗意吧,佟童?这个名字不好念,叫你傻瓜好了。”

“那你就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后来的故事跟你们想得差不多,两个经常聊天得人慢慢就产生了情愫,到他们结识一周年的时候,狗剩给这姑娘唱了一首AMEI的‘如果你也听说’

“跌跌撞撞才明白了许多

懂我的人就你一个

想到你想起我

胸口依然温柔。

傻瓜,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笨蛋。”

我觉得时间和距离,都不能阻挡对一个人的喜欢,哪怕不能真切的拥抱和亲吻,相恋好像,就这么简单。


3、喜欢很简单,在一起很简单,而离开,也一样简单。


交往了快一年的时候,狗剩想给她一个惊喜,一个所有异地恋的情侣都想要的惊喜——相见。

狗剩买了身体面的衣服,又买了些她喜欢的玩偶,当然,也订好了北上的车票。

“你没去?心疼钱了还是怕初见成了车祸现场啊?”

“滚蛋,不会说话别说话。”

放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的年代,那些去见小哥哥、小姐姐的人依然能碰到“车祸现场”,可狗剩还真不是。

狗剩害怕了。

“要见到女朋友了,你不高兴反而害怕?”

“说来也好笑,看东方僵尸西方丧尸眉头都不眨一下的我,偏偏在最该开心的时候,我害怕了……”

越临近车票上的日期,狗剩就越害怕,也更容易暴躁,整个人就好像在神经上装了一颗炸弹。偏偏她也有些小脾气。

从未争吵过的他们开始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争吵。

“傻瓜,下课了没,快去吃东西。”

“哎呀今天不想吃了,胖。”

“不行,不吃东西怎么行,快去吃。”

“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傻瓜,你在干嘛?”

“我跟你说,我今天跟我闺蜜逛街碰见个狗,可可爱了。”

“哦。”

“切,这么冷淡,不爱听我就不讲了。”

“别啊你说啊。”

“我就不。”

“笨蛋快起床啦。”

“嗯,马上就起。”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以前叫你起床都不是这个声音的。”

“没怎么。”

“笨蛋,我今天要去跟朋友吃饭。”

“吃呗。”

“你好冷漠啊。”

“怎么了,我又去不了,就算我问你去哪吃吃什么和谁在一起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能飞过去吗?”

……

本来让她如沐春风的狗剩,突然间说话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她在字里行间里也发现了狗剩的不正常,在套了无数次话后,狗剩把订票的事情告诉了她,却并没有说出他的害怕。

“她肯定高兴坏了吧。”

“是啊,一定也心疼坏了。”

心上人要来见自己,男人都会梳妆打扮一下,更何况热恋的女人呢,想必她叶是又开心又忐忑,得知此事后,她总跟狗剩说:“你等我减减肥再来好不好嘛。”

或许是狗剩心弦绷得太紧,又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争吵,她想以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恋人面前,为此而拖延日期的想法,居然成了压垮狗剩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一个劲想往后拖延?”

“我想……我想……”

“嘟嘟嘟……”

我猜她最后想说的话应该是——我想让你看到最好的我啊。

狗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出来之后,QQ好友中的“傻瓜”已经消失不见,动态也只剩下一条——

见过你的照片,还算不算素未谋面。

4、从姓名到爱称,再到连名带姓。无论多么想走到终点,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又不是飞蛾扑火去,再说飞蛾扑火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的吧。”

“满心欢喜的飞蛾,最后还不是葬身火海,我怕的,就是像飞蛾扑火后的未来。你知道么750公里,真的是靠飞机火车就能解决的么?没见面的时候总是憧憬着见面,可见过之后呢?”

“见过之后,就不是憧憬了,而是思念吧,不,也不只是思念。”

“这就像是一把火,只会越烧越旺,最后把一切都葬在里面。”

“下雨不能送伞,经期不能煮红糖,看电影永远一个人,累的时候也不能倚靠,想想是挺委屈人家的。”

“就算这些都忍住了,可更远的未来呢?她总说跟我回来开个小店,我做老板她做老板娘,如果她来了,我真的能做到么?更何况她是独生子女,如果她家里始终不允许她过来,那我能放下一起过去么?

我想给她未来,可我发现,我连现在都把握不住。爱情不能只活在想象力,终有一天会面对现实啊。”

距离,从来不只是地图上显示的数字这么简单。熬过距离却熬不过时间,熬过时间又熬不过距离,相恋的人,总是苦与乐并存。

“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一家摄影公司么?”

我心想,你该不会是为了多看看漂亮小姑娘好忘了就爱吧?算了,我还是闭上嘴等他说吧。

或许是酒喝多了,狗剩双眼通红,可说到这,狗剩那微微湿润的眼,居然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那个时候手机内存很少的,她又不会把下载的相片从电脑里找出来,虽然我总嫌麻烦,却还是会把自己的相片寄给她,现在手机内存是多了,可我却没有人可以发相片了。我开摄影公司,是想把我生活里遇见的美好都拍下来,有机会,我是说有机会,我就把相片都洗出来寄给她。”

说罢,狗剩把手机甩给我,我打开相册一看,数千张相片,尽是不同的日出与夜空。

或许,他想告诉她的是,我和你仰望的,始终是同一片夜空,而每一个日出和夜晚,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你。


5、如果不爱了,分手就不会痛苦,可还爱着的,一定都很难过吧。

“狗剩哥,你后悔么?”

“也许有一点,更多的还是遗憾吧,但想到她也许会遇到比我好千百倍的人,也就没那么不舒服了,我只怕她傻,再遇到坏人……”

“那你,甘心?”

“怎么会呢,我啊,真想坐趟时光机……大雄那小子命真好,有哆啦A梦……”

狗剩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我这才看到,狗剩的酒瓶,早已堆满桌子。

“您好先生,二位一共消费749元,现金还是刷卡?”

“那个,刷脸行么?”

把狗剩背到餐馆之外,霓虹灯上“回忆旅行”四个字闪烁的光似乎使人恍惚。这个世界没有时光机,也许回到过去的方法,就只有回忆。

若是记忆能被篡改,那么一切就能圆满了吧。

过了几天,狗剩突然打电话给我。

“小白,我想通了,我把照片都寄给她了。”

“你就只寄了照片?没写点信什么的?”

“我就写了几句话,留了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哦对了,联系方式留了你的。”

“是不是写了情话,你也不怕人家万一结婚了,老公提着刀来削你,不对,等会,你丫留得我联系方式?”

“那个,不说了啊,有啥回信告诉我啊。”

“滚!”

想不想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回信?

很遗憾,并没有。不过,在狗剩寄出信一周后,我家的门被人敲响了。

“您好,请问是欧阳花月家吗?”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与狗剩照片中的人有九成相似。

“稍等一下,我给欧阳打个电话,进来坐会吧。”

“喂,笨蛋,傻瓜来找你了……”

挂掉电话,我看到她眉眼藏笑,脸颊绯红。

“走吧,他在‘回忆旅行’等你。”

6、故事,终究只是故人心事。


如果世界上一切事情都能圆满,那么七情六欲或许就会变成六情六欲。

故事不过是美化后的旧事。

佟童没有来,狗剩也没把信寄出去。

那天狗剩给我打完电话便打车去了狗剩公司,碰巧狗剩在开会,我就去狗剩办公室喝茶。坐在狗剩的老板椅上,伸腿的时候觉得桌子下面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个黑色箱子,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好奇心还是战胜我的理性,驱使我把箱子拿到桌子上打开。

其实我应该猜到的,谁会把寄给心上人的物件,留下别人的联系方式呢。

那是一整箱相片,每张相片上都标有日期,越往下相片就越陈旧,最下面一张相片的日期,赫然是十年前,而最上方的相片上是一座岛,岛上有座灯塔,相片反面写了一段话——

听说乌斯怀亚是唯一没有告别的地方
可告别分明无处不在
到了乌斯怀亚我才知道
无论我站在世界的极点
还是生命的终点
你都在我心里
无处告别

我把相片放回原处,狗剩还没开完会。我打车去了酒馆,找到了前台姑娘,

“现在客人还不多,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

“小弟弟,你这样搭讪有点老套哦,不应该假装没带钱微信转账吗?”

“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但首先我要把故事讲给你。”

没错,就是狗剩和佟童的故事,不过我隐瞒了狗剩没把相片寄出的事。在吴姗姗眼泪汪汪的时候,终于答应帮我这个忙——七天后,假扮佟童。

七天后,还是在‘回忆旅行’,不过这次不是在火车包间里,而是在世界极点。

三个人的餐桌上,两个人心照不宣,两个人尽力表演。

在没有细节狗剩和佟童相处具体细节的情况下,吴姗姗只能通过故事去猜测佟童言行举止,从而完成这次角色扮演。

当狗剩喝的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出去餐馆之前,狗剩已经不省人事,吴姗姗也是泪雨梨花,等我再背着狗剩出餐馆的时候,不知是有意无意,我听到狗剩小声说了句——

“佟童,再见……”







                                                        ——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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