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

                  （一）

        这辈子，我不是个好女儿

      姊妹三个，我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那个年代，五年制义务教育，姐姐五年级毕业便踏入社会，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农忙时节，更是农活主力。而我，据说从小聪慧机灵，一眨眼便一个主意，记性好，悟性高，因此，成绩在班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然而，毕竟是小小的自然村，正式老师没人来，只能配备民办老师，那时候，只要上过初中，就有资格代课，而我的老师就是初中毕业。好在父亲思想前卫，知道知识决定未来，念书是唯一出路，担心在村里念书把我耽搁了，于是托人把我转学到当时镇里最好的一所小学，清楚记得送我去新学校那天，父亲买了平时从不舍得买的罐头，糕点，一一见了校长，班主任，代课老师，点头又哈腰，满脸虔诚，拜托他们生活上照顾好我，学习上严格要求我。十岁的我开始了寄宿生活，也开始了我的不同村里同龄人的求学之路……

        我也算比较争气，第一次期末考试，从刚入班的中等生一下跻入全校前十，班里前三，令校长老师刮目相看，父亲更是直挺着脊背，脸上挂着傲娇的笑。

      也许，父亲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他坚信我不会让他失望，他坚信三个孩子里面我可以耀祖。于是，他宣布，以后我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从此，家里的大小家务事都与我无关了，除了学习，我能做的就是饭来张口了。而且，只要我提出，想买书，父亲二话不说，给钱！其实，那会家里哪有什么富余的钱，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不外乎猪、茧、粮食。春季买入几头猪仔，猪草泔水养一年，年前卖掉；春秋再养两季蚕卖茧；然后就是有多少地种多少粮，收成除了够一家人吃，其余全部卖掉；当然，所有这些，遇上年成好的，可以卖个好价钱，有个好收入，遇上天灾人祸，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彻底激起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壮志的还是父亲那句话：只要你能一直学下去，大不了多养几头猪，多种几亩地，多养几张蚕，咱老百姓，有的是气力，实在不行，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窗外，月光皎洁，布谷声声；窗内，是父亲话里心里的坚毅！我震了，也醒了，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尽全力去做，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了父亲那份坚毅与执着！如果学有所成，一定要让父母每天浸泡在天伦之乐的幸福蜜罐里！

      然而，终究，我还是食言了，失信了！虽然顺利完成了学业，也按部就班的参加了工作，成了家，却没有能力让父母拥有幸福的蜜罐……

        想想古稀之年的父母如今依旧在为我，为我们姐弟几个劳碌不息，心里惭愧那个难当啊……

        孩子他爸嗜酒如命，属于不喝正好，一喝就多那类人，常常是喝多了忘记我在单位值班，一找不到人就不分时辰彻夜骚扰，害父母为我担忧又苦于不在身边而夜不能寐……

        隔三差五视频聊天，若听出我声音沙哑，鼻音厚重，又是一番叮咛嘱咐，“自己注意身体”“吃好休息好”“钱有多少够花，别累坏了”“都这么大了，不要太辛苦”……

        前阵子，因为不小心，在路口被一小车剐蹭摔倒，跌伤了腿，和姐姐视频的时候说了一嘴，不料聊天时候姐姐说漏嘴了，视频当时就过来了，“怎么不知道小心点呢？”“拍片子了吗？伤的重吗？”“唉！你说你受这罪……”隔着视频，看到对面那两张被岁月标注的脸，每个褶皱里都是宠溺、担忧……

        这辈子，注定了我不是个好女儿！